木婉清只觉背心一凛,瞬间便如被无形之力所缚,无力挣扎,只得软软地伏在桌上,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段正淳的反应却是异常迅速,他眼中闪过一丝果断,手指如闪电般弹出,精准地点在段誉中箭之处周围的八处穴道上。这一举动暂且遏制了毒血的蔓延,使其无法直逼心脏。随后,他反手一勾,只听“喀”的一声脆响,木婉清的右臂关节已被他巧妙地卸脱,使得她再也无法发射那致命的毒箭。 做完这一切,段正淳这才轻轻拍开木婉清的穴道,让她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然而他的脸色却异常冷峻,厉声喝道:“快取解药来!” “清儿,快些,把解药拿出来!”胡枫也催促道。 木婉清的声音颤抖着,仿佛风中的落叶,她低声道:“我……我的目标只是刀白风,我并不想伤害他至此。” 她努力压制住右臂上那如火烧般的剧痛,左手迅速从怀中掏出两瓶解花,急切地道:“这红色的内服,白色的外敷,快,快!若是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她的眼中闪烁着焦急与关切,仿佛烈火般燃烧,却又带着一丝无助与慌乱。 “伯母,请您快些给二弟服下这解药吧。”胡枫的声音中充满了恳切与期待,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刀白风,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刀白风见状,心中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原委。她毫不犹豫地夺过了那解药,迅速将两颗红色的药丸喂入儿子的口中。而那白色的则是药粉,她小心翼翼地拔出儿子身上的两枝短箭,然后在伤口处轻轻地敷上了药粉。 整个过程中,她的动作既迅速又轻柔,仿佛是在呵护一件珍贵的瓷器。她轻声安抚道:“誉儿,没事的。” 木婉清双手合十,心中暗自庆幸道:“谢天谢地,他的性命总算是保住了。如若不然,我杀了胡郎的结拜兄弟,岂不是陷他于不义之中。” 三人面色焦虑,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担忧,然而胡枫却显得从容不迫,他深知只要有自己在场,只要不是箭矢直射心脏,导致当场丧命,他都有办法挽救。 只是段誉此刻大腿中箭,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忍受,而那毒箭所携带的毒药更是凶猛无比,段誉心中满是绝望,以为自己此次定是难逃一劫,在惊恐之中,他终是支撑不住,昏倒在了母亲的怀中。 段正淳与其妻刀白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伤口,只见流淌出的血液在顷刻间由黑转紫,再由紫转红,两人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明白儿子的性命已然保住了。 刀白风小心翼翼地抱起儿子,如同捧着一块易碎的珍宝,轻轻地送入他的卧室之中。她细心地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再次轻抚他的脉息,只觉那脉搏跳动得均匀而有力,丝毫没有半点虚弱的迹象。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和安慰,但同时又夹杂着几分疑惑和诧异,于是她又转身回到了暖阁之中。 胡枫见状,急忙问道:“二弟无碍吧?”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关切和紧张,显然也十分担心段誉的安危。 刀白风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木婉清,沉声道:“你且去告诉那修罗刀秦红棉——” 段正淳一听到“修罗刀秦红棉”这六个字,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又提及此人?” 然而,刀白风却仿佛没有听到丈夫的话一般,继续对木婉清说道:“你告诉她,若她真想要我这条性命,大可光明磊落地前来取走,何须用这些见不得人的卑鄙手段?岂不是让人耻笑不已?” 木婉清听后,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并不知道这修罗刀秦红棉是何方神圣。” 刀白风惊异地问:“那么,究竟是谁派你来取我性命?” 木婉清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是我师父。她命我来斩杀两人。首当其冲的便是你,她说你手腕处有一块红记,名为刀白风,是个异族女子,容颜绝美,善用软鞭为武器。她并未提及你今日会以道姑的形象出现。我见你手持拂尘,又号称玉虚散人,全未料到竟会是师父口中那个要杀之人,更未想到你竟会是段誉的生母……”说到此处,她的话语已变得断断续续,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刀白风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深沉:“你师父命你去除掉的第二人,莫非是那位江湖上人称‘俏药叉’的甘宝宝?” 木婉清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并非是她。甘宝宝是我的师叔,她曾派人送信给我师父,信中提及两位女子,她们让我师父一生受尽磨难,此仇不报,师父难安……” 刀白风闻言,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那另一位女子,姓王,居住在繁华的苏州城,可对?” 木婉清露出疑惑之色,诧异道:“奇怪,你是如何得知的?我和师父原本计划先去苏州除掉她,那恶毒的女人手下居然有那么多爪牙,住处又如此诡异。我甚至连她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她手下的奴才一路追赶到了大理。” 胡枫见段正淳在那静静地听着,脸色在月光下忽明忽暗,仿佛青一块,红一块,胡枫心道:看来她也猜到了木婉清身份。 刀白风忽然感到一阵心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过脸颊。她望向段正淳,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望你好生管教誉儿,我……我要走了。” 段正淳轻叹一声,伸手握住刀白风的手,柔声道:“凤凰儿,那些都是过往云烟了,你又何必为此耿耿于怀呢?” 刀白凤的声音带着几分淡淡的哀愁,仿佛飘散在夜风中,她幽幽地道:“或许你觉得无足轻重,但在我心中,却如同巨石压顶,让人难以释怀。那些关注此事的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话音未落,她突然身形一动,犹如一只轻盈的燕子,从窗口疾飞而出,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段正淳见状,急忙伸手去拉她的衣袖,想要留住她。然而,刀白凤却回手一掌,狠狠地向他脸上劈去。段正淳反应迅捷,侧头避开了这一掌,但衣袖却已被她拉下半截,露出了里面的臂膀。 刀白凤转过头来,目光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怒声道:“你真要与我动手么?”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然。 段正淳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凤凰儿,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刀白凤已经双足一点,轻盈地跃到了对面的屋顶上。她身形连闪,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消失在了十余丈外的黑暗中。 段正淳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刀白凤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和惆怅。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已经触怒了刀白凤,想要挽回她的心意,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远远听得褚万里的声音喝道:“是谁?” 刀白凤冷冷说道:“是我。” 褚万里听到这个声音,瞬间明白过来,惊呼一声:“啊,原来是王妃……”他的声音渐渐远去,显然是已经离开。 胡枫望着段正淳,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缓缓开口:“伯父,看来清儿的师父,十有八九就是伯母口中所说的那位秦红棉了。” 段正淳点了点头,静静地站立了片刻,似乎陷入了沉思。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回暖阁。只见木婉清脸色惨白,却并未逃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段正淳走近她身边,双手轻轻抓住她的右臂。只听喀的一声轻响,他巧妙地接上了她的关节。 木婉清内心波涛汹涌,暗自思忖:“我那一箭射向他的妻子,他究竟会如何狠狠地惩罚我呢?”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直言不讳地说道:“射向你妻子的那一箭,确实出自我手,并非胡郎所为。你若要寻仇,那便冲着我来,与胡郎无关。” 胡枫闻言,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惋惜:“清儿,你我本是同心同德,又何必分得如此清楚。只是你行事过于冲动,未经查证便擅自出手,险些害了二弟的性命。这样的行为,实在是不该。” 木婉清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愧疚之情,她低下头,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我……我知道我错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十分后悔。 段正淳的神情已然颓然,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缓缓坐入椅中。他的手颤抖着拿起酒壶,慢慢地斟满了一杯酒。然后,他猛地仰头,咕的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的目光空洞而迷茫,一直凝视着妻子跃出的那个窗口,仿佛在试图寻找那已经消逝的身影。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胡枫静静地看着他,只见段正淳又慢慢地斟满了一杯酒,再次仰头,又是一饮而尽。这样的动作,他重复了十二三次,直到一壶酒被他喝得一滴不剩。他随即又拿起另一壶酒,斟酒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但饮酒的速度却丝毫未减。 木婉清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她大声叫道:“你若是有什么古怪惨毒的法子要整治我们,就快点动手吧!别再这样磨磨蹭蹭的了!”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打破了这压抑而沉重的氛围。 段正淳微微抬起眼眸,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他的目光仿佛被磁铁牢牢吸附,无法移开。他静静地凝视了许久,仿佛想要从她的面容中读出更多的秘密。终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真像,真像啊!我本该早就看出来的,这般的容貌,这般的性情……” 一旁的胡枫目睹了这一切,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感慨:“这段正淳,真是个情种啊。”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仿佛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木婉清却听得一头雾水,她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简直是胡说八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满和不解,显然对段正淳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段正淳默然,倏地起身,左掌如风,斜斜劈向身后,只听“嗖”的一声轻响,一枝摇曳的红烛便在掌风之下悄然熄灭。紧接着,右掌又起,又是一枝红烛在掌风之下熄灭,如此反复,五掌连出,五枝红烛尽皆熄灭。他眼光始终凝视前方,出掌间仿佛行云流水,潇洒自如,令人叹为观止。 木婉清见状,惊得目瞪口呆,失声道:“这……这便是‘五罗轻烟掌’?你……你怎会此等绝技?” 段正淳闻言,苦笑一声,道:“你师父难道未曾传授于你么?” 木婉清轻声道:“师父曾言,这套掌法她誓不外传,待到百年之后,也要随她一同入土为安。” 段正淳微微颔首,道:“哦,她曾言绝不外传,要带入黄泉之下?” 木婉清轻叹一声,道:“正是如此。不过师父在无人之时,常独自演练这套掌法,而我则在暗中偷窥,久而久之,也记下了不少。” 段正淳眉头微皱,道:“她常常独自演练这套掌法?” 木婉清点头轻应,道:“正是。每次师父练完这套掌法后,都会怒气冲冲地责骂我。而你……你竟也会这套掌法,似乎还比我师父使得更为精妙。” 段正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这‘五罗轻烟掌’,实则是当年我传授给你师父的。” 木婉清闻言,心中大震,却又无法不信。她曾亲眼见过师父以掌劈烛,往往一掌下去,烛火却仍摇曳生辉,非得再劈上两三掌,方能熄灭。而段正淳方才施展此掌法时,却是那般随心所欲,挥洒自如,与师父的功力相比,简直天壤之别。她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你岂不是……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我……我的太师父?” 段正淳却摇了摇头,道:“不是。”他抬手轻抚下巴,目光迷离,似是在回忆往事,自言自语道:“她每次练了这掌法,便会发脾气,总说这掌法如何如何不好。她哪里知道,这掌法的奥妙之处,其实在于心随意动,收发自如。可惜,她始终未能领悟。她还说这掌法决不传人,要带进棺材里去…”” 木婉清再次追问道:“那么,你……” 段正淳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多问。他静静地坐着,仿佛在回忆着一些遥远的往事。过了片刻,他突然打破了沉默,低声问道:“你今年十八岁,生日是在九月吧?” 木婉清闻言,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满是惊奇与疑惑:“你怎么对我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到底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