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群居,集群性强,有较高智力,常在秋冬的枝头游荡,食腐肉。 那是灾难前的乌鸦。 如今的乌鸦明显已经改变了,食腐类动物,比食草类更容易被感染。 每一种动物感染后的习性都不同,起码白骁没有见过会循火光来攻击人的。 白骁在黑暗中细细聆听着,那群乌鸦已经远去。 “任何一个单一的因素都不会导致今天的这个局面,这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张叹说,“灾难前的病千奇百怪的,脏病也各式各样,你可能不知道它怎么传染的,但那些丧尸……你认为的极端者,一开始也大部分是这个群体的,他们不是在狂欢,他们只是知道自己迟早会变丧尸。” 白骁沉默着,张叹和林朵朵说的,治癌症治出来……有些出入。 不过也的确,她生活的环境,没有人会和她讲梅毒、淋病,只能从只言片语里,记得丧尸是灾难前治病治出来的。 灾难前的事,在独居的年轻人眼中,已经是残缺的历史了,甚至就连张叹也没说完整,这历史经过扭曲,经过美化,最终呈现一种怪异的模样。 但白骁觉得张叹有一句话是没错的——任何一个单一的因素都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 “都是陈年往事了,与其说是灾难,不如说是天罚。” 张叹在黑暗中靠墙而坐,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他望着远方迷蒙的影子,抬起头,如今是中旬,月亮从乌云后露出头,还算圆。 “那里有嫦娥。”他笑着说。 一片乌云又将月亮遮住。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年轻人是干净的,所以你不用担心被庇护所挡在门外。” 只是那并不会改变什么,在二十年后的如今,一切都已经势不可挡,雪球早就滚起来了,没有任何人能阻碍灾难的来临。 其实在他看来都一样。 死在路上,与寻找希望,最终殊途同归。 黎明到来的时候,张叹依旧靠墙坐着,无声无息。 白骁以为他死了,伸手推了一下,张叹又勉强睁开眼睛,拖着他老迈的身躯站起来。 “能有根烟就好了。” 身上的衣服薄了一层,不过还是遮的严严实实。 出了服务区望向远处,没有什么乌鸦的身影,只有外面的公路上,零散掉落着几根黑色的羽毛,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你见过铺天盖地的乌云吗?”张叹捡起一根羽毛,忽然问。 “没有。” “我在灾难前的电影上看过。”张叹说。 一阵风吹过,地上的黑色羽毛在地上翻转滚动,散到远处。 远方依旧荒凉一片。 白骁觉得两个人像是太空探险片里,到废墟里探险的太空人,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戴着头盔,行走在遗迹里。 不到一个小时,张叹已看不到那个背着鱼叉的身影。 荒芜的路上只有他独自前行。 田野里的草已经冒头了,绿茵茵一片,偶尔能看到几朵小花。 这注定是到不了终点的路。 如果可以,张叹希望那群鸦群回来,葬身在铺天盖地的鸦群里,是自己最好的归宿,所有血肉都不复存在,最后只剩下枯骨。 白骁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他在想,如果找到庇护所,又能做什么? 山村里的一角还算平静,外面的世界其实已经大变样了,也许正因为如此,张叹才会离开陈家堡,在终末到来之际,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 大概可以做个箱子…… 白骁寻思着,找个小车,载着林朵朵,遇到危险的话,林朵朵就用箱子把她自己罩起来。 总会有办法的。 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到了中午很热,白骁摘下头盔,戴着墨镜走在路上。 背包已经渐渐空下来,不像刚出发时那么满,槐花吃完了,还剩一点榆钱,郁明送的咸鱼还有一小块,不到半条。 这一路如果找不到吃的,恐怕后面得学张叹,只要吃不死,就要吃。 黄昏时他忽然记起了什么,拿出昨晚那个纸飞机铺开摊平,上面是标注着储备点的地方。 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可能真的是张叹出发前准备的,只是他察觉到走不了那么远后,随手赠给了这个同行的人。 他仍不清楚张叹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黄昏中,一大群乌鸦在远处群山里盘旋、降落,白骁静静看着,想起张叹那句话:它们在敲响人类的丧钟。 灾难将至。 白骁此刻莫名的,忽然有点理解了张叹的所作所为。 一切都只是过程,过程怎么样他们并不在乎,苟延残喘二十年后,最终的结局早已注定。 帮助一个人,或很多人,不会对结局有什么影响,他们期盼的已经来了。 毁灭是最终极的平等。 如今这一切不是一个两个人能造成的、同样也不是一个两个人能挽回的。 摆在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烂摊子,没有任何人能力挽狂澜。 而给无辜的年轻人一点小小的帮助,也是他们仅能做的。 望望来路,没有看到那个身影,白骁收起摊开的纸飞机,往前面的隧道走去。 “可老子是丧尸。” 白骁走进了隧道,隧道里没有照明,很暗,充斥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报废的汽车堵在里面,可以看出当年灾难发生时,这里也未曾幸免。 连环车祸堵住路后,就是丧尸的发挥了,隧道里还残存着丧尸,有的被困在车里,早已死去。白骁警惕着隧道里可能会有的蝙蝠以及其他动物,对于丧尸倒是不怎么担心。 长长的隧道里很容易发生意外,阴暗潮湿的环境不仅有老鼠,还有蛇,有蜈蚣。 还有枯骨。 末日后的人死在哪里,尸体就在哪里腐烂,连个长满杂草的孤坟都没有。 走在阴冷黑暗的隧道里,白骁忽然有些想念那只人类。 山村里的十几年看似是被遗弃的,但此时出来后才发现,那已经是灾难后最安稳的生活,郁明也许就是看穿了这点,才将那一排房子打通,安度余生。 山村里在下雨。 林朵朵将三轮车罩上防水布,在棚子底下坐了一会儿,等雨小了,啪嗒啪嗒跑到屋檐下,望着阴暗的天空。 丧尸王走后,她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偶尔会帮隔壁安静的院子整理一下,锄一下草。 也许外面的人都死完了,那只丧尸遇不见人,哪天又会回来了。 丧尸王移栽的那棵野山椒,已经冒出绿芽,成功在他院里活了下来。 那只丧尸搭建的棚子也没有漏过雨。 她在想,那个潘金莲怎样了呢。 这个故事并不完整,丧尸王还欠她一个结尾。 其实要是哪天活不下去了,让丧尸王咬一口也行,反正都是死,满足一下他的愿望,总比被老丧尸咬、或者被山里的什么东西吃掉要好。 她拿出拾荒来的那本书,翻开一页,上面写着: 「你种地、地不再给你效力,你必流离飘荡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