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雨妍陷入窘境,碧落挺身而出,用冰冷无情的声音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最好招认了自己的罪行,否则大刑伺候!” 周德才对今晚夜审石狗案充满了希望,只想名扬天下,岂容自己官威扫地,听到碧落的话,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刁民,还不从实招来?” 罗奇呼天号地的道:“青天大老爷,草民冤枉!草民真的没有杀人!怎么招啊?” 周德才顿时怒火冲天,拿起刑签朝罗奇扔了出去,愤然道:“来人啊,给本县重责四十大板,看他招是不招?” 四名衙役手持刑杖走了出来,前两名衙役用刑杖把罗奇打倒在地,然后交叉压住他的上半身,后两名衙役则手起杖落,狠狠地打在罗奇的屁股上。 “啪啪啪……”杖责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罗奇的惨叫声回荡在夜空中。在场一些村民不忍目睹,纷纷垂下头去。 周德才怒目圆瞪,咬牙道:“罗奇,你把周大福的头藏到哪里去了?快说!” 罗奇被打得屁股开花,血肉模糊,痛苦地哭喊道:“青天大老爷,草民冤枉!草民没有杀周大福!草民冤枉啊!” 周德才见他还是不肯招认,气不打一处来,双目杀机大盛,怒吼道:“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招为止!” 雨妍眼见此景,深深皱眉,内心不由产生了动摇。难道自己真的弄错了?罗奇不是真凶?他真的冤枉? 这时,青龙的元神从石狗身上出来,变成黑猫落在碧落的肩膀上,大声说道:“罗奇,你若不是心虚,明明一介书生,为何这身打扮?难道不是想欺瞒周大人?” 众人以为是碧落在质问他,而且言之凿凿,大有道理,向碧落投以赞同的目光。 周德才恍然,拍一下惊堂木,声色俱厉地问道:“罗奇,你作何解释?” 衙役见大人问话,暂停了行刑。 罗奇抬眼望着周德才,满脸委屈,带着哭腔说道:“草民今天去帮李老四拔萝卜,长衫长袖穿着不方便,就跟李老四借了这身衣服。大老爷若是不信,可以找李老四出来问话,他也在堂下!” 李老四连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浑身颤抖着跪在周德才面前,主动开口道:“草民李老四叩见青天大老爷,草民愿为罗奇作证!草民前几天不小心扭伤了腿,行动不便,地里的萝卜熟了,不能眼看着它烂在地里啊,正为此发愁,罗奇主动提出帮草民到地里拔萝卜,草民怕弄脏了他的衣服,就借了衣服给他!罗奇是个大好人啊!青天大老爷,求你饶了他吧!” 听到这番话,雨妍不由握紧了拳头,心如刀绞。恨自己没有弄清事实真相,妄加判断冤枉了好人;恨自己没有找到人证物证,让真凶逍遥法外;恨自己想法太过幼稚,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周德才犹豫了,挥手撤下刑责,向雨妍投去征询意见的目光。 雨妍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充满了悔恨的神色,颓然道:“周大人,放了他吧!” 周德才脸色大变,难以置信道:“什么?你要本县放了他?他不是凶手吗?不是吉祥指认出来的吗?” 罗奇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杀猪似的哀嚎道:“青天大老爷,草民没有杀周大福!草民冤枉啊!” 雨妍茫然看着村民们复杂至极的眼神,从未有过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正要当众道歉,忽闻赵宸欣喜若狂的叫喊声。 “雨妍,我找到无头尸的头了!我找到头了!” 众人骇然大惊,急忙给跑过来的赵宸让出一条通道。 赵宸手里捧着一个圆鼓鼓的黑色包袱,得意洋洋地放到公案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金条,放在包袱的旁边,转身向雨妍邀功道:“雨妍,我找到头了!” 雨妍惊异地看着赵宸,不解道:“赵宸,你是怎么找到的?” 赵宸害羞的傻笑,仍是一派天真模样,用小孩子的口气说道:“我下午本来在院子里玩的,突然有条大狗出现在我面前,咬了我一口就跑,我当时很生气啊,于是就追它去了,结果越追越远,追到了前面那个林子里……” 雨妍嫌他太过啰嗦,不耐烦地打断道:“你的意思是有条狗带你找到的,那这金条又是哪里来的?” 赵宸毫不犹豫地说道:“是那条大狗给我的!金条好重呢!” 雨妍对赵宸的话半信半疑,迫切想要知道包袱里装的是什么,立刻对周德才说道:“周大人,快把包袱打开看看!” 周德才胆子小,不敢亲自动手,命人打开了包袱,里面正如雨妍所料,一块八卦巾包裹着一颗人头。 人头保存完好,苍白如纸的皮肤还有弹性,好像刚刚砍下来的一样,额头上贴有一道镇鬼解冤符,正是周大福的人头。 周德才吓得跳了起来,堂下的村民无不骇然,而罗奇已是面如死灰。 无头鬼突然感到自己的头就在附近,百感交集,在乾坤收魂瓶中拼命地挣扎、叫嚷。 雨妍掏出乾坤收魂瓶,发觉瓶身发出青光,立即拔出瓶塞,把无头鬼放了出来。 无头鬼现身,村民们吓得慌不择路,仓皇逃走,场面要多混乱就有多混乱。 罗奇暗叫侥幸,想要趁乱偷溜,结果被碧落识破了,一拳轰得他头破血流,跌飞到雨妍的脚下,随即被冲上来的衙役按住,动弹不得。 无头鬼刚触碰到自己的头,突然一道白光闪现,把他震飞了出去。 雨妍心里一惊,急忙撕掉镇鬼解冤符,用法术护住无头鬼差点被打散的魂魄,急声说道:“碧落,小龙,快到义庄把棺材抬过来!” 碧落和黑猫冲上云霄,没过多久,一口棺材从空中闪电般飞来,轰然落到离公案丈许处。 青龙用力一掌拍在棺盖上,闪出无数的电火花,钉棺的七寸钉全部从中间断裂。 紧接着,碧落抬手轻轻一挥,突然刮起一阵狂风,把棺盖掀翻到另一边,周大福的尸身被妖气的龙卷托到半空中,旋即放到了罗奇的面前。 罗奇吓得魂飞魄散,早没有了之前的镇定。 雨妍朝碧落打了个眼色,碧落明白的点点头,拿起人头,安放在尸身的断颈处。 雨妍拿出一张符咒,贴在接合处,咬破食指,把雨家充满灵力的鲜血滴在符咒上,刹那间红光大作,照射到无头鬼的身上。 无头鬼无法忍受的惨叫一声,从脖子上缓缓长出了人头,发疯似的狂呼道:“我的头回来了!记起来了!我什么都记起来!” 忽然看见跪在地上的罗奇,无头鬼眼中涌出森寒的杀意,腾身而起,愤怒地扑向罗奇:“我要你偿命!” 雨妍脸色大变,连忙举起乾坤收魂瓶对准无头鬼,结下剑印,大喊道:“收!” 就在无头鬼快要掐住罗奇的脖子时,被乾坤收魂瓶收了进去,厉声咆哮起来:“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雨妍心里很不是滋味,柔声劝道:“杀人偿命,无需你动手,他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你若杀了他,就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值得吗?你是悬壶济世的大夫,一生救人无数,难道做了鬼就要大开杀戒了吗?你现在找回了头,总算可以去投胎做人了,来世必是大富大贵之人,何必为了一个杀人凶手,而毁了今生积来的德呢?” 无头鬼沉默了一阵,才缓缓道出了案件的真相:“一个多月前,我上山采药,无意之间挖到了一箱金条。我不知道别人为何埋在那里,也不知如何是好,我原来打算拿着这箱金条去报官,又怕惹祸上身,于是约罗奇到这里来商量。不料他见财起意,竟用我挖草药的锄头把我打死,还把我的头砍了下来,分开埋葬,使我忘记了一切,变成一个孤魂野鬼。可怜家中还有年过七旬的老母无人照顾,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样了!” 就在此时,一个老妇人跌跌撞撞地跑了上来,抱住周大福的尸体,失声痛哭起来:“儿啊!我的儿啊!你真是命苦啊!你死得好冤!死得好惨啊!你怎能扔下娘就走了呢?你叫娘怎么活啊?” 老妇人在家中苦等了一个多月,天天以泪洗面,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一直不敢上前认尸,就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欺骗自己。儿子还活着,儿子上山采药去了,总有一天会回来。 然而,听到周大福充满怨恨、委屈、伤心的话,最后的希望破灭了,老妇人再也忍不住,伤心欲绝,哭得肝肠寸断。 看着眼前的一幕,仍在现场的村民无不心情沉重,掩面流泪。 雨妍心如刀割般难受,案子虽破了,却没有往常破案后的喜悦,泪水潸然而落,转身倒进赵宸的怀里,将脸埋在里面,浑身微微地颤抖着。 碧落不知何时去了罗奇的家中,搜出了那一箱金条,全部倒在罗奇的面前,接着丢出一把生了锈的小锄头,上面的斑斑血迹仍然清晰可见,冷冷道:“这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与赵宸拿来的金条一模一样。还有这把带血的锄头,就是你杀害周大福的凶器。” 周德才看见物证齐全,总算将这无头尸案告破,厉声喝道:“罗奇,现在物证就在你面前,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罗奇神情呆滞,颓然叩头道:“草民认罪!周大福是我杀的!” 周德才立刻命师爷给他画押,看过画押后的供词,威严地说道:“杀人罪犯罗奇,为贪图一箱不义之财,杀害周大福,并将其分尸,罪无可逭,应处斩刑。来人啊,立刻将人犯押回县衙大牢,听候行刑!” 衙役正欲上前押走罗奇,碧落突然冷冷地喝止道:“慢着,我有话要问他。” 周德才惊怔了一下,知他是雨妍的随从,挥退了衙役。 碧落眼神是彻骨的冰冷,语气却出奇地平淡:“罗奇,你只是一个书生,怎会使用镇鬼解冤符?” 罗奇浑身剧震,眼中射出惊恐不已的神色,拼命地摇头道:“我不能说!说了比死更……” 尚未说完,周围突地刮起一阵强风,雨妍骇然转过身,惊异地发觉石狗身上泛起诡异阴森的蓝光,一条大黄狗凶猛地扑了出来,动作又快又狠,一口死死地咬住罗奇的脖子,把他当场咬死了。 朱雀勃然大怒,手中汇聚出一团鲜红的火焰。 大黄狗松开了罗奇,目露凶光,毫不示弱地瞪着朱雀,攻起身子,发出了低低的怒吼声。 赵宸蓦地一怔,惊讶地大叫道:“就是这条狗咬了我一口,还带我找到了人头!” 雨妍恍然,紧张地说道:“朱雀,它是吉祥,是一条好狗,不要伤了它!” 吉祥真的显灵了,众人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看着它。 朱雀顿觉失落,熄灭手上的天地三绝火,悻悻道:“没得玩了!” 大黄狗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眼中似乎充满了敌意,旋即消失了踪影,一点气息也没有留下。 青龙盯着大黄狗消失的地方,神色微凛,隐隐感到了不安。 不一会儿,雪羽满头大汗的跑来吉祥桥,惊见赵宸在这里,气喘吁吁道:“我回来想找碧落帮忙!原来你在这里啊!害我好找!”顿了顿,见众人神色异样,愕然道:“案子审完了吗?” 青龙点了点头。 周德才突然叫苦连天道:“雨姑娘,罗奇被吉祥咬死了,这个案子要如何结案啊?” 雨妍没有理他,自顾蹲到老妇人面前,把身上的碎银子全给了她,无奈地说道:“老婆婆,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便!这些碎银子你拿去,好好安葬他吧!至于你儿子的魂魄,我会交给鬼差带回阴曹地府,让他可以投胎转世。” 老妇人深怀感激的看着雨妍,老泪纵横道:“谢谢姑娘为我儿洗雪沉冤,又让他去投胎转世!你真是个好人啊!这些银子我不能收!” “收下吧!”雨妍回头望了一眼地上的金条,在夜色下闪闪发光,却刺得人眼睛发痛,怅然道:“现在就是用金山银山,也换不回你一个活生生的儿子!老婆婆,我走了,你保重!” 雨妍长身而起,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背对着周德才,淡淡地说道:“周大人,这件案子你想怎么结就怎么结吧!雨妍已是无能为力了!”顿了顿又道:“青龙、朱雀、雪羽、碧落、赵宸,我们走!”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五人应声跟上雨妍,消失在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