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是做什么！快快把刀给放下！” 　　 顾老夫人大惊失色地让洛雪停下，顾老爷更是上前一把抓住洛雪的手腕，焦急地跺着脚，真情实感地为她的行为感到慌张： 　　 “姑娘何必这么傻！具体情况，陆大人和卫女官已经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们了。” 　　 洛雪动作一顿： 　　 “实话……告诉你们了？” 　　 顾老夫人赶紧上前搀扶：“陆大人说，那刺客原本是想刺杀他的，你便要上去挡，见你上去了，霆尉也就跟着冲过去了……好孩子，我不怪你，可恨的是那大牢里的刺客，我们怎会这样错怪好人？” 　　 没有在洛雪脑海中设想的哭天抢地，两位老人也没有揪着她的领子要她把命还来，反倒安慰起她的情绪。 　　 洛雪有些茫然地站起来，恍恍惚惚地把手中的匕首乖乖地交到了顾老爷的手里。 　　 两人看见洛雪手中没有武器了，这才松下一口气。 　　 “孩子，难道你想以死谢罪吗？”顾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眼神却是清明而坚韧的，“你的命是我儿子救下来的，你要是死了，他这些罪不就白受了吗？” 　　 “我……”洛雪被顾老夫人这一问，羞愧地低下了头。 　　 是啊，她觉得顾霆尉是因自己而死，只有害怕被指责害怕被唾骂的人，才会想要一死了之，还能在死后留下一个壮烈的形象，但这就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逃避。 　　 “而且我是他娘，我比谁都更清楚他。如果霆尉醒过来了，知道你为了他而自刎，他又会选择跟你一起去死的。”顾老夫人有力地攥住洛雪的手，眼神中没有半点责怪之意，“你好好活着，他就没有白白经受这一刀，我们心中也会好受些。” 　　 洛雪从未想过他们二老竟会如此开明，当然，这也应该多亏了陆随和卫清酒选择事先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们，这才让他们不会在突然知道的情况下，将仇恨转移到洛雪的身上。 　　 洛雪羞愧之余，看着两位老人相互依偎着地样子，心中也生出心疼来。 　　 她整个人的状态改变了，似乎也是因为二老的关系，她悲戚的心中也生出希望来： 　　 “老爷，老夫人，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能够答应我。” 　　 两人面面相觑，示意让她说。 　　 “我知道你们是来接霆尉回家的，但我想请求你们，让我来照顾霆尉。”洛雪早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也想好了要一直等到顾霆尉睁开眼睛醒过来，“这个房间安静，宽敞，通风，每天我都会安排大夫定期检查，安排杂役打扫卫生，他吃下去的饭菜、喝下去的药，还有之后身体要补充的那些补品，我都会亲自喂他服下。” 　　 顾老爷没有回答，顾老夫人却有些面露迟疑。 　　 “洛姑娘，其实你说的这些，我们顾家也是都能做到的，省的还打扰你做生意……” 　　 没等顾老夫人说完，洛雪微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 　　 “我理解顾老夫人的心情，你们往后想要见他，随时都能来望香楼见他，从今天起，你们在我这里所有的衣食住行都不用付银两。我之所以想要这样做，第一是想要弥补这一次他为了我而受伤的亏欠，第二是想要弥补从前，那么多那么多次，我对他口是心非的亏欠。” 　　 洛雪边说着，目光柔和地看向了躺在床榻上的顾霆尉： 　　 “从前，他问过我很多次，问我怎么看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但是夫人，你们也看到了，我和顾霆尉来说，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她轻轻将额前的头发向上挽了挽，露出了头上的黥面。 　　 “他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公子哥儿，而我是罪臣之女，也已非完璧之身……每当他问我的时候，我都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嫌弃他，伤害他，不遗余力地打击他，其实并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为了掩盖我的自卑。” 　　 她被迫竖起来的那些尖刺，密密麻麻成了一座高墙，将她的真心藏在了高墙之后。 　　 “在地牢的时候，他又问了我最后一次，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我同意了。”洛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却比往常每一次拒绝他要更痛，“但我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他以为我答应他，是因为他快死了，才这样安慰她……” 　　 “他不知道，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对他顾霆尉，情根深种了。” 　　 这是洛雪第一次承认自己对顾霆尉的感情，曾经有千百次她在内心拼命地说服自己，希望改变自己对顾霆尉这不可能被人看好的感情，唯独这一次，她承认了。 　　 他都有牺牲生命的勇气，她却卑劣的连承认都不敢。 　　 洛雪在将这么久的心事说出口后，整个人都觉得轻快了许多。 　　 “我告诉二位这些，不是说我真的想要嫁到顾家，而是我想让他在醒来以后，能第一个见到我，能第一个亲口听见我告诉他，我不是因为他快丧命了才爱他，而是心悦他已久了。” 　　 在顾霆尉每一次想要伸出手，却因为尊重她而收回的时候。 　　 在她每一次伤心难过，顾霆尉都会龇着小虎牙大大咧咧逗她笑的时候。 　　 在每当她说起男女之事时，顾霆尉总是意有所指的说自己从来不在乎什么贞洁什么过往的时候。 　　 在无数个她开心发笑，下意识看向顾霆尉，而每一次都正好与他对视的时候。 　　 她都很明确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顾老夫人几乎每天都能听见自家儿子把“小雪雪”挂在嘴边，起先她对洛雪的身份多少有些顾虑，甚至曾经试图想要扭转自己儿子的想法，后来猜测顾霆尉是一厢情愿，便彻底放下了心，反而觉得这个叫洛雪的女子，是个有分寸的。 　　 再到后来，看见自己的孩子逐渐疯魔，爱而不得的样子让人看着揪心，她又在想，她的孩子究竟是哪里不好，这么不值得被喜欢。 　　 现在，她代替顾霆尉，亲耳听见了洛雪的表白。 　　 “好，好孩子，”顾老夫人的眼泪断了线般的落下来，她牵着洛雪的手，说道，“我们不会嫌弃你，也不会看不上你了，你是个好孩子。若是霆尉有一天醒了，你们还想成亲，就成亲吧。若是有一天你不等了，想要嫁给旁人，我们也是你的娘家人，为你把关。” 　　 洛雪微笑着点头，转头看向顾霆尉。 　　 你听见了吗，顾霆尉，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