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酒本想带小宝去街市上买糖吃，可是走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做糖的摊贩，连个卖糕点的都没见着。 　　 街道上挤满了哄抢粮食的人，吴氏也成功挤入了争抢第一排，为了能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地抢，卫清酒带着小宝走进了旁边的寺庙中。 　　 “姑姑，姑姑花！” 　　 刚一进入庙中，映入眼帘的就是满目的紫藤花缠绕在爬架上，庙中淡淡的花香和持续不断传出来的香火气息混杂在一起，自然地净化着人的心灵，卫清酒在踏入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由内而外地舒心。 　　 她牵着小宝站在紫藤萝花帘垂下来的地方，微笑着看着小宝蹦蹦跳跳地想要伸手去够。 　　 她看向庙宇的大门内，里面有许多虔诚的信徒跪在佛像前，口中默念着心中的祈求，无一例外，全是眼神期盼的百姓们。 　　 “这位姑娘，可是进来上香的？”身后传来一个温柔儒雅的男声，卫清酒回头却见到一个面相清秀中正的中年和尚，他的地位应该不低，见到他来了，周围几个扫地的小僧人都纷纷给他合十行礼。 　　 这师傅在卫清酒面前站定，微笑着道：“姑娘，贫僧名然空，偶然见到姑娘面相似有佛缘，便想前来询问一二，如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然空师傅客气了，若真与佛有缘，便真是我的福气了。”卫清酒怀中抱着小宝，恭敬地回答着然空师傅的话。 　　 然空仔细地看了看卫清酒了脸，随后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姑娘与佛有缘，若姑娘心中有什么疑惑，不如到侧厅求一支签，佛祖自会替姑娘解惑。” 　　 卫清酒微愣，自从她跟在陆随身边，从来都是她观察别人，揣摩别人的表情和心情，她也向来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却未曾想眼前这位然空师傅，竟能一眼看出她眉眼间的愁绪，这是陆随都不曾做到的。 　　 “好，那就多谢然空师傅了。”卫清酒牵着刚在地上捡了小花的小宝，跟在然空后头去了侧厅。 　　 这里是专门给百姓们免费上香求签的地方，人们在给佛祖上过香之后，就能用签筒摇出自己问题的答案，可以自行解签，也可以给庙里投任意香火钱，求侧厅的师傅们帮忙解签。 　　 然空帮卫清酒牵着小宝，示意让卫清酒去摇签。 　　 “我心中有什么疑惑呢。” 　　 卫清酒这么想着，已经不知不觉地上完了香，当她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中的签筒，却连自己想要问什么问题都没有想好。 　　 她是不是应该带领景国流民，和大槃对抗，给他们争回自己的国土？ 　　 她是不是应该像现在这样，不告诉任何朋友自己的行踪，离开京州，在凉州定居？ 　　 ……她是不是应该背负着国仇家恨，永远不再和陆随见面？ 　　 卫清酒心中的问题还没有完全想清楚，手里的签筒就不自觉地摇起来。 　　 随着一声脆响，一支签从签筒里落了下来，正当卫清酒伸手想要拿起那支签的时候，寺庙外面传来了持续不断地喧闹声。 　　 两个正在洒扫门前的小僧拿着扫帚跑了过来，有些慌张地对庙中的百姓们说： 　　 “诸位施主赶紧到内庭避避！是有山匪来了！” 　　 山匪！ 　　 卫清酒眉眼一凛，再顾不得别的什么，转身抱起小宝后，就跟着众人往寺庙的内厅跑去。 　　 刚才在庙里的百姓们都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们聚集在内厅的角落里，无不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求着观音佛祖们的庇佑。 　　 怀中小宝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还是被周围人们的心情给感染了，他伸出小手紧紧抓住卫清酒的衣服，圆溜溜的小眼睛已经红了一圈，害怕的对她说：“小宝要娘亲，娘亲，不要花花。” 　　 卫清酒就这样站在原地，在她的面前，是不断传进来的山匪们张狂的叫嚣，还有妇女们害怕的叫喊声，在她身后，是瑟瑟发抖的平民百姓们，身边，是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能感知到的孩子。 　　 头顶，是洞悉世事却还没给她任何答案的沉默的佛像。 　　 “女施主！你快往里躲些，那些山匪正在搜罗年轻女子，你很危险！我们会保护你！” 　　 一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小和尚慌张地走到卫清酒跟前，他的个头明明比卫清酒还矮上一截，却对她说保护。 　　 卫清酒终于明白，对所有人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而此刻的她，心中也有了答案，就算她没有看到签文，佛祖也已经给了她答案。 　　 “大哥，快来看看，这里头还藏着一堆娘-们呢！” 　　 几个山匪在寺庙门口看了几眼，发现内庭里头还藏着人，兴奋地叫来更多山匪，一个个都扛着大刀，前呼后拥地走到内庭里来。 　　 庙里的几个武僧拿着棍棒跑了过来，他们井然有序地排成一排，挡在了那些百姓跟前，面对着那些锋利的刀剑，他们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施主，此处是佛家清净之地，万万不可妄造杀孽。”然空师傅走了出来，他双手空空站了出来，面上依旧带着没有什么情绪的平静的微笑，“贫僧有一个建议，施主们放下手中的刀，将抢来的东西和女子都放回远处，今日我们庙内的所有香火钱，都尽数交给各位，可好？” 　　 山匪们听着然空的话，不仅没有被说动，反而有一点发笑。 　　 看上去地位最高的那个山匪笑着走出来，他抬头打量着庙内的布置，用手摩挲着下巴的胡茬，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 　　 “秃驴，你真是经念多了，头脑都不清明了。老子是山匪，不是商人，在这里和你谈交易呢？” 　　 “你这里头的香火钱老子要了，你这里头要是有什么镀了金身的佛像，老子也会搬走！老子从来不信什么神佛，若是有神，我作恶多端，早就该把我给一雷劈死了！弟兄们说是不是啊？” 　　 山匪头子和兄弟们放肆地嬉笑着，全然不顾这里是什么地方，没有半点对神明的敬意。 　　 “罪过，罪过。”然空无奈地摇了摇头，劝诫道，“万事皆有因果，万恶终有报，施主若是执意如此，那今日便是种下了恶果，还请施主三思。” 　　 那山匪头子变了脸色，径直走到然空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前襟： 　　 “秃驴，你敢威胁老子？” 　　 没等然空答话，他的眼神骤然一变，看向了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卫清酒。 　　 却见那山匪被卫清酒身上的气质惊艳得眼前一亮，随手就把碍手碍脚的然空丢到一边，毫不畏惧地站在了那些武僧跟前，隔着众人喜滋滋地冲着卫清酒喊话： 　　 “小美人儿，这里太危险了，来，到你哥哥这边来。” 　　 卫清酒冷冷地看着他。 　　 她将小宝往后藏，两个害怕地脸色发白的妇人却赶紧上前来，不约而同地抱住了小宝。 　　 卫清酒淡淡笑了笑： 　　 “危险？看来你们还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