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检验
次日,用过早膳后,去京州衙门的马车已在陆府门口等候。 见到卫清酒出门了,陆一对她问了声好后,帮她掀开了门帘。 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陆随已经坐在了车里,正襟危坐着闭目养神。 他今日将头发梳成端正的发髻,露出硬挺的眉骨和宽阔的脖颈,一身月白色束身锦衣外披着一件暗绿色锻袍,将他本就耀眼的脸庞衬托得更加夺目。 宿醉似乎都没法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她的视线下移,看向陆随的左手,那枚白玉扳指正乖巧地戴在陆随的大拇指上。 “大人,早。” 卫清酒不知道昨夜的事陆随记得哪些,忘记哪些,只能还是像平时一样,正常地寒暄,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 “嗯。”陆随没有睁眼,轻轻应和了她一声。 这一路上,卫清酒都捧着卷宗作势在看,但她几乎都没有怎么翻页,满脑子都在想着昨晚的事,现在再面对陆随,她竟然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说陆随都忘了昨日的事了吧,可他偏偏今天一大早就安排了车马,准备带卫清酒去京州衙门验尸去。 你说他没忘吧,他却是一副没事的人的样子,和往常一样,将自己的情绪藏匿的很好。 “看完了?”陆随许久没有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侧目看向卫清酒,“这么快?” 卫清酒这才缓过神来,轻轻拍了拍脸颊强迫让自己清醒。 她手里拿着的是陆一早上递交给她的本案的案卷,简明扼要地记载了整个案件从被发现一直到凶手自首的整个经过。 说这孟郎名叫孟璟炜,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穷书生,父母早亡,从少年时就一直借住在姐姐姐夫家里。 据了解,他平日里爱读一些闲书,闲暇时会在姐姐姐夫的客栈里帮帮忙,也不是什么文采斐然之人,没事确也喜欢写些没什么价值的小酸诗。 有点文化,但不多。 “死者是京州城外,一个看顾城门的侍卫头领,名叫吕梁,时年三十九岁,妻子被他休了回娘家去了,留下了个十多岁的儿子,送去私塾读书去了,没有带在身边。” 陆随听着她的叙述,点了点头:“所以死者死时是独居。尸体在哪里发现的?” 卫清酒翻了翻记录:“尸体是在一个小崖壁下面被发现,被发现的时候用黑布蒙着面,腰间的长刀被他握在手里,身上就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物品了,死因应该就是高处坠亡,不过还不能先下定论,要验过无误才能确定。” 尸体是在被人发现后的第三天,孟璟炜主动到衙门击鼓,投案自首的。 孟璟炜在堂上自述,说是他在郊外野游,想到一些山水清净处作画作诗,陶冶情操,却在半途中遇见了蒙着面的带刀恶徒。 那恶徒挡住了他回京州的去路,不仅让他交出银钱,还要让他把衣服全给脱了,光溜溜地回家去。 “孟璟炜怎么说也是个好面子的读书人,要是那恶徒只要他的银两也就算了,可他偏生想要侮辱自己,这便激起了孟璟炜的反抗之心,竟有了胆量和那歹徒打斗起来。” 陆随听着听着,不仅对着孟璟炜好奇起来: “那吕梁可是干了许多年的城门守卫了吧?身形气力肯定是比一般人看上去更结实的,这孟璟炜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胆子不小啊?” 卫清酒反复看了几遍卷宗上面写的陈述:“上面的确是这么写的,我也觉得,有待商榷。” 后面的发展就很顺理成章了,两人在推搡追逃中,来到了那处崖壁,孟璟炜一不小心将那吕梁推到了崖壁的边沿,加上沾了晨露的草苔湿滑,吕梁一时踩空,从那顶上掉了下去。 见到吕梁从那小崖壁掉了下去以后再没有发出声响,孟璟炜当时也慌了神,也没有去查看吕梁的状态,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走了。 直到衙门发现尸体的第三天,这个案件在京州传开了之后,倍受良心煎熬的孟璟炜决心自首,这才被下了狱。 卫清酒对防卫这一块的律法掌握的不够清楚,她问陆随: “如果事情当真是孟璟炜说的这样,那他不过是遭遇截道,属于情理之中的防身,况且那吕梁又是意外坠崖的,孟璟炜就算真的量刑,也不会特别严重吧?” 陆随摇头解释:“圣上钦定了律法,若是良民遇见恶徒带了武器截道,就算将恶徒给乱刀砍死,也是不会被量刑的。孟璟炜最多会因为陈情过晚,影响官府判定而罚一些银钱,是不会受什么罪的。” 这就很奇怪了,既然几乎可以说是无罪,为什么永宁县主会为了他这般要死要活,甚至还得罪了皇后? 卫清酒仔细地翻阅着,半晌后,果然让她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孟璟炜的自述:“这,孟璟炜竟然说他愧对先师,愧对圣贤,定要受到严重的惩罚才能洗清他的罪恶,证明他的真心,以鉴他的赤诚——这是他的原话。” 陆随听了她的话,像看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看向那叠卷宗,嫌恶地吐出一句: “这姓孟的有病?这姓柳的什么眼光?” 卫清酒也有些晦气的合上那叠卷宗,眼前浮现出一个酸书生,仗着自己罪行轻就在那酸里酸气的模样。 她又想起柳韵锦那副不救回心上人是死不罢休的气势,心想这浑水还真是趟不得,难怪两个姓魏的这样推来推去,这都是精明之举。 马车在京州衙门停了下来。 陆随和卫清酒一下车就看见魏骁穿戴整齐,乐呵呵地在衙门门口迎接着他们。 “陆大人,小卫,又见面了!多日不见,陆大人还是这样意气风发,看着真叫人羡慕!” 魏骁之前一点也不待见卫清酒,谁料这次竟然主动找卫清酒打招呼。 多少可以看得出来,因为永宁县主的事让魏骁举步维艰,这会儿再看陆随他们,就有点从天而降的救兵那点意思了。 陆随自然是不怎么乐意理睬他的,他直接擦肩而过无视魏骁,带着自己的人径直朝京州停尸房走去。 魏骁表情一僵,收了笑脸揣着双手,咂了咂嘴皮子也跟了过去。 停尸房外早早候着的衙役见到陆随他们来了,赶紧排成两排,一整套验尸规格和上次一样,隆重而又细致地进行着。 门口早早地准备好一个放着软垫的太师椅,陆随在椅子上坐下,等待卫清酒进门检验。 卫清酒轻车熟路地踏步进去,走到了那躺在床铺上的尸体跟前,掀开了顶上的白布。 “这——”卫清酒甚至还没开始动手,只看了一眼,就猛然抬头问旁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是谁的尸体?是吕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