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鹂最痛恨人家说她是一只鸟,反驳道:“你是一棵树。” 陈宏森朝她做个鬼脸:“我不是一棵树,我是一片大森林,鸟儿鸟儿来做窝!” 梁鹂气的小胸脯鼓鼓的,捏紧了拳头,她可不好惹。 还是乔宇解了围:“别吵,沈叔叔要杀jī了!” 沈晓军右手提起菜刀,嘴里叨念:"小jī小jī你别怪,你本是阳间一道菜,有心不杀你,客来要吃菜......”刀尖在脖子处用力一划,再凑近准备好的小碗,就见腔内汩汩地吐血,接了足足大半碗,他朝陈宏森道:“你端回去,让姆妈烧jī血豆腐汤把你吃,低血糖就好了!”陈宏森道谢,把球放到一边,端起血往门内走,听到女孩尖叫一声,传来他得意地笑。 乔宇也告辞要回家,和梁鹂说再见,梁鹂看着他沿弄堂往前走过三家,拐进门里不见了。 沈晓军把咽气的jī丢进滚水盆里涮涮,烟气长腾,他手法十分娴熟地拔毛,剖肚,掏出肝心肫,剪屁股扔掉,把两半huáng油丢进碗里。 “叮玲玲玲!”摇铃清脆地响,骑三轮车收旧书旧家具的爷叔经过,都是熟人,他吆喝着嗓子喊:“沈大厨,杀jī啊!红烧还是清炖还是烧汤吃?”沈晓军笑道:“烧汤,好多吃几天!”那爷叔又喊:“摆点厚墩墩的香菇,鲜的眉毛掉下来!” 梁鹂抬头看着长狭的天空,窗户dòng里此起彼伏地亮起灯光,家家户户在忙着收晾晒的衣物和被子,她感觉还在早晨的喧嚣里,怎一下子就天黑了。 沈家妈和沈晓军在一楼忙活做饭,她被留在房间里,宝珍已经起chuáng,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时不时瞟一眼BB机,却一直未曾响过,她心浮气躁,趿鞋走到电视跟前,拧着开关换频道,拧了一圈也没欢喜的节目,似想起什么,转头问坐在小板凳上的梁鹂:“花仙子看不看?”梁鹂点点头:“看!”她便又拧回去,正在放片尾曲。 阁楼上下来个女人,换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连衣裙,在屋里随便穿穿,她是沈晓军的妻子、梁鹂的舅妈,名唤张爱玉,在国棉十七厂做挡车工。 她看上去很温柔和善,笑着招呼梁鹂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细声细语地问话,还给她两块大白兔奶糖。 沈晓军端着小铝锅进房,顿在桌子上,一揭盖子,huáng亮亮的jī汤香味儿迅速弥散开来,宝珍从沙发上跳起来:“好香!”自去拿了碗筷,一把汤勺在锅里划,把肝心肫和两只jī脚爪舀进碗里,再盛两勺汤,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沈晓军给她额上一个爆栗子:“还跟个小孩一样!” 宝珍笑道:“我最爱吃这几样!” 梁鹂舔舔嘴唇,在家里时姆妈会挟这几样放她碗里,她也最爱吃。 但她打算闷在心里,不告诉她们! 第陆章 沈家妈把两只大jī腿挟进梁鹂的碗里。 张爱玉脸色微变,沈晓军挟了只翅膀给她,自己吃jī头。 宝珍啃着细jī爪子,笑着问:“阿鹂,那你们在新疆有jī吃吗?” 梁鹂道:“姆妈自己养jī,都是苏联那边的jī崽,白毛红冠尖嘴huáng,特别凶狠,会拍打翅膀飞起啄人的头,肉也特别的香。姆妈有次养过十几只jī,不过一场jī瘟一夜间全死了。”宝珍道:“大阿姐很能gān呀!”梁鹂提起姆妈来了劲儿:“那当然。她除了上班,还去原始森林砍树、冰上凿鱼、挖菜窖、垒火墙,什么都gān。” 宝珍道:“那大阿姐......” 沈家妈早已听的泪目,厉声道:“好吃好喝堵不牢你这张嘴是不是,不吃就滚!” 宝珍不满地嘟囔:“每趟一讲起大阿姐,姆妈就神经过敏。” 沈晓军瞪她一眼:“还讲,皮痒想吃生活挨打是哇?” 平常张爱玉会打打圆场,今朝也不晓哪能,一句话都不说,神情恍恍地。 一下子房里寂静无声,电风扇呼哧呼哧摇着头,梁鹂啃着jī腿,觉得没姆妈红烧的香,谁家电视里传来唱歌声:人生本来苦恼已多,再多一次又如何,若没有分别痛苦时刻,你就不会珍惜我...... 纱窗外有人叩了两下门框:“宝珍,宝珍在吗?”宝珍没答话,沈晓军离门最近,探出半边身歪着脑袋道:“雪琴?进来,进来一道吃饭!” 雪琴住在两楼,是陈宏森的姐姐,红星幼儿园的老师,她笑道:“我吃过了,宝珍呢,去我家看电视,《人在旅途》开始了。” “来啦!”宝珍丢下筷子,去洗手擦嘴,沈家妈叮嘱:“看完就回来,还要上夜班的人!”宝珍翻翻眼乌子眼珠子,不是叫伊她滚么! 梁鹂听见啪的关门声,脚步声咚咚往下沉。 “多吃些蔬菜,头发变乌黑。”沈家妈挟了一筷子米苋到她碗里,把颗颗米粒浸成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