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的农田里,夕阳晚照,静谧平和。 杨平慰并无心思赏景。家中的收成将将冲平常日里的开支,另加自己上学、母亲吃药的花费,单靠这一亩三分地,哪里够?倒是申报了县里的补助,可僧多粥少,实也无济于事。 父子一直打到天擦黑,才做完。 杨平慰在地头等了许久,也不见杨明昭出来,便进田里寻。 杨明昭在伺候番茄架。 杨平慰也到一旁搭手,说,“爸,明天王猛去广东打工,”顿了一顿才又说,“我也跟他们去一阵,开学了再回来,见见世面。” “我已经跟老梁头说好了,要一块出去。暑假正好你在家,照看你妈,地里的农活你也担待着。” “我……” “好了,我说这么着,就这么着。” 杨明昭的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在空dàng的农田间,并无回响。 杨平慰并未再争,他不愿因着这等事情,再惹父亲生气。 路过魏同萝家后院时,隐约间看见魏建昌的车子驶过来,杨平慰忙隐起来。 殊不知魏建昌已看到他这副不理人模样,并暗骂“” 早间,魏同萝趁魏建昌没防备,拎着东西一溜烟跑出去。 黑子也跳腾着追出来,任魏同萝搡它、喝它,它均不回转。 无法,只得由它跟着。 魏同萝故意落在黑子后面走,至它不防备时,悄悄隐起来。 刚走出两步,它竟又追过来,跳着扑过来,高高大大攀在魏同萝身上,怎样也挣不脱。 魏同萝嫌它碍事,沉下脸来斥它,“黑子,你给我下来!” 它当魏同萝同它玩,抓得更紧,魏同萝恼急,索性站着不动,任它攀扯,嘴嘟着大喘气。 黑子这才不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乖乖下来。 魏同萝急步朝前走,黑子也在后面跟上。 你走得快,它也快;你慢它慢;你停,它倒也停下。 魏同萝拿它没办法,只得任它跟着。 黑子听魏建昌的话,魏建昌让它做什么便做什么。魏同萝也想学魏建昌打它,但总下不去手。 为摆脱黑子,魏同萝方才走的是一条小路;这里房屋陈旧,墙体倒伏,无得住户;今日,却挤满了人。 魏同萝也挤进去看。 被大家团团围住的,是支书和三个警察。 同萝拉住一旁剧婶问,“婶,啥事?” 剧婶看了她一眼,“是同萝啊,不gān你的事,赶紧回家。” 魏同萝不死心,伸头看过去,“婶,是魏二爷家的事?”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回家去,赶紧回家去。” 魏同萝也不再追,想着还有事,趁黑子没注意,提着袋子一路奔至杨平慰家。 甫一到杨家门口,便看到杨母端着盆中水往外倒,看到魏同萝,笑吟吟地打招呼,“同萝,这么早gān什么去?” 未成想,竟这般顺利。 魏同萝欲将东西递与杨母时,一侧头,梁媛赫然站在杨家院内张望,下意识便将东西放至身后,笑道,“娘,没事,出来转转。” “你起得挺早。” 魏同萝嘻嘻笑,边回头再见,边往回走,忽地撞到一物,魏同萝没把握好平衡,一个天旋地转,整个人摔倒,袋子中的吃食掉落一地。 抬头看,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下颌已在氤氲胡须,正吐尽口中最后一口烟,居高临下看她,满脸不耐,嘴角下垂地厉害。 魏同萝忙不迭地道歉。 杨妈在一旁调和,帮忙把吃食捡进袋中。 那男孩子也不理她们,径自进了杨家,高声唤道,“杨平慰,杨平慰!” 魏同萝自心底害怕这个男孩子,趁其不备,将东西胡乱装进袋中,一溜烟儿跑掉。 她特意自原路返回,可再去时,人已散尽。 魏同萝站在原先支书和警察站的位置,希望能看到他们先时站在这里看到的东西。 仅有断壁残垣。 这些物,没有生命。他们受人关注,不过是因其中发生的事件、背后牵及的人物。因生命,他们才有价值。价值均是主观的。 这个位置,还牵及警察,即便剧婶讳莫如深,其中的事由,魏同萝大概也晓得些。 九十年代,魏同萝出生前后的时候,梁民外出打工,投奔周边几个村的熟人。他出去打工不过一个多月,便传出他在外面杀了人,同案犯另有其他村的几人。他家中,仅有一残疾老父。 其后,魏同萝查了这个案子的判决书。事件发生时,这位同乡刚满二十岁,大好年华。他去投奔的几个所谓兄弟,这些兄弟在外面呆了一年,年纪轻,一身是胆,不过之前同别人口角过两句,喝了些酒后,便结伴去杀此人。梁民称他完全不知其情,只是大家酒过三巡后,忽地要出门,临行时,其中一人要他带一把菜刀。上了街,果寻到其人,各人扭打起来。梁民的兄弟原占下风,后来数位兄弟赶到,反败为胜。将那人按倒在地时,梁民的兄弟使了梁民携来的菜刀,将那人砍死。人死后,梁民及其兄弟开始长达十年之久的逃亡。梁民逃亡在外,一直使用□□,此次用别人的驾驶证驾车,被警察查到,盘问之下,不得已承认自己是公安追讨多年的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