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昨日重现
东玄王府果然没变,都还是从前模样。 只是树长高了,也更粗壮了。 有些花草换了品类,有几处亭子刷了新漆。 崔公公说得没错,东玄王府的路她很熟,特别是从前院儿到宋听肆书房的路,更熟。 因为宋听肆小时候就总在书房里待着,她一来找他就直奔书房。 府里的下人也不拦,最多是笑着问她:今日咱们殿下又是哪里招惹到扶欢姑娘啦?姑娘一会儿打他的时候下手轻点儿,可得有点儿准头啊!不该打的地方别打。 她当时怎么回的来着? 有点忘了。 大概就是说我不打脸,我就打他屁股。 后来才明白,打他屁股可能让下人们更害怕吧! 但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没有人拦她。 明明是对立的两个人,明明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两个人,却丝毫没有让东玄王府对她严防死守,反而是敞开了大门,随她进出。 而季家,她明媒正娶嫁过去,却规矩颇多,甚至府里有些地方是明令禁止她进入的。 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以前,她走在这条路上,心里算计着一会儿怎样跟宋听肆说话,怎样让宋听肆主动承认错误,再怎么打宋听肆一顿出出气,还要坑东玄王府一顿好吃的。 每每想到可以坑着一顿好吃的时,心情就会爽快地飞起。 小孩子就是这样,自己家的东西再好,也还惦记着吃两口别人家的。 仿佛别人家的饭就是比自己家的饭香,不知道为什么。 熟门熟路到了宋听肆的书房,那是被一片竹林围起来的房子,没有院墙,也没有名字,看似很随意的一个地方,楚扶欢却从小就喜欢闻这里的竹香。 说像江南大山里味道,她喜欢那个味道。 竹林里没人,以前总在外头给宋听肆守门的夙阳今日不在。 她走到书房门前,想敲门,手抬起来又放下,再抬起来再放下,犹犹豫豫的。 小时候她可不是规规矩矩敲门的,她来这里从来都是推门就进,也不管宋听肆正在里面干什么,不去想是不是有些事情得背着人。 反正宋听肆书房的门,她往往都是一推就开,然后就会有一本书飞过来,伴随着宋听肆的声音骂她:“楚扶欢你还能不能有个人样了?” 之前因为想到能蹭顿好吃的而起的好心情,会因为这声骂瞬间消散,她会挥着鞭子跟宋听肆打到一起去,从屋里打到屋外,有时候还会折损几根竹子。 她因为心疼竹子,放过了宋听肆很多次。 打那以后,宋听肆在这四周种的竹子就更多了。 往事历历在目,楚扶欢笑了一下,觉得自己近日有些过于多愁善感了。 谁还没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童年呢! 那时候的她甚至从未想过自己跟宋听肆在身份地位上的差异,就像她也从未想过季家跟礼国公府在身份地位上的差异。 小时候太随性,长大就都给她找补了回来,老天爷实在是很公平。 她再次抬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 声音真的很轻,轻到如果不是屋里很安静,几乎都听不出来。 可即使屋里很安静,三声过后也没有人给她任何回应。 她心里纳闷,又叩了三下。 比刚刚用力一些,但也还是轻。 屋里依然没有反应。 楚扶欢不解,难道宋听肆不在书房吗? 那会去哪里? 下意识地抬起腿,儿时的习惯宿命般地涌了下来。 她也不怎么想的,就像小时候在这里找不到宋听肆一样,狠狠一脚踢到了门上。 这是她以前惯用的泄愤之举,以此来表达不满。 今日许是觉得反正这屋里也没人,放肆下本性不会有人知道。 谁成想书房的门竟被她一脚踢开,随即,熟悉的场景来了! 一本书冲着她的脑门就摔了过来,伴随着宋听肆的骂声——“楚扶欢!你能不能像个人似的!” 她一下子就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如今正是何年何月。 屋里的人走了出来,就站在她的面前,比小时候更高了,高出她将近一个头,她需要仰起脑袋才能把他看清楚。 五官依然是少时熟悉的模样,只是褪了稚气,多了硬朗。 她怔怔发愣,过了一会儿竟脱口而出:“错了!你刚才说错了。小时候你拿书砸我,说的是楚扶欢你还能不能有个人样了,而不是你能不能像个人似的。” 宋听肆也是一愣,随即竟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往后退了几步,抬手一砸! 书再次拍到楚扶欢脸上,然后就听到他说:“楚扶欢你还能不能有个人样了?” 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楚扶欢哭得都打鸣儿了。 宋听肆叹了口气,走上前,抓了她的肩膀将人带进怀里。 “差不多得了,别哭我一身鼻涕。小时候就整这出,都快二十了,还来这一套。” 她哭得更大声了。 他拿她一点办法没有,只能一下一下轻轻拍她的背,一边说你怎么这么能哭,一边忍着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前襟。 有风吹过竹林,竹叶抖动,送来阵阵清香。 他想起小时候父皇微服下江南,是礼国公陪着的。 父皇带着他,礼国公带着楚扶欢。 出了九安城后不到一百里就开始行水路。 那时楚扶欢六岁,还没经历“被季寒所救”那个正月十五。 两人从船下打到船上,礼国公为了制止他们,就说船上不可以打闹,不然船翻了,一船人都得死。 楚扶欢吓着了,果真不敢再闹,他笑话她,她还说你动作轻一点,不要让船晃动。 就是那次去江南,楚扶欢第一次看到了竹子,闻到了竹香,回来之后就心心念念不忘。 他后来分府出来,便用一片竹林将书房围了起来。 每次楚扶欢来找他,都会看到这片竹林,都能闻着竹香。 一别三年,竹子长得更高了,楚扶欢……她怎么这么能哭? 宋听肆揉了几下她的头发,没有小时候那么细软了。 小时候的楚扶欢像个粉妆玉砌的布娃娃,礼国公府把她养得活泼又精致。 可是这三年,也不知道季家都干了些什么,竟将她磋磨成这般。 人都瘦成什么样了,趴在他身上都硌得慌。 头发也毛燥了,眼窝都陷进去了。 季家,真是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