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周秉申的身高，加上鞋底的高度，在181公分左右。 　　 可证：杨富贵的身高，应该在185-187之间。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傻子，怎么做到杀了人还把现场处理的那么干净，如果他不是装的，那么结论只有一种——还有同伙！ 　　 “婶子，你认识李小伟吗？”周秉申冷不丁问道。 　　 “谁？李小伟？有点熟....” 　　 老婶子回忆片刻，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是村头那个李瞎子家的小伟吧？有年头没回去了，都快想不起来了。” 　　 周秉申点了下头，这样一来，李小伟的话就有可信度了。 　　 “杨梅娟被侮辱以后，多久发现的怀孕？” 　　 “也就一个多月吧~” 　　 “那期间杨富贵经常去吗？” 　　 “没有，就那一次。” 　　 “就那一次？” 　　 老太太犹豫道： 　　 “反正我就见过那一次，后来孩子出生，梅娟为了养孩子，没少跟村里的男人...那个啥！” 　　 老太太没好意思说过分的词，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了，这下全对上了。 　　 “婶子，您再仔细回忆回忆，在杨梅娟被人侮辱后，到孩子出生这段时间，她家里都去过什么人，或者发生过什么事情。” 　　 老太太摇了摇头： 　　 “没去过啥人，也就杨富贵他爹来过几次。” 　　 “他爹去过？”众人愣了下后，又不觉得奇怪，感觉是情理之中。 　　 “对啊，去过好几回呢，每次都带很多东西。” 　　 “杨梅娟收了？” 　　 “应该收了吧，反正出来的时候是空着手。” 　　 接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见再问不出啥了，就让人将老太太安顿下来，案子搞清楚之前，暂时不让她回去。 　　 现在迷雾渐渐散开，就差临门一脚了。 　　 审讯室外，周秉申深吸一口气道： 　　 “老程，你亲自带队去一趟吧，把杨富贵还有他爹都带回来，注意把两个人分开，别让他们串供。” 　　 程斌点头： 　　 “我这就带人去，快的话今晚就能回来。” 　　 “嗯！注意安全，乡下民风彪悍，去了以后，找当地派出所的人带路，尽量避免冲突，但有必要的话，我允许你开枪。” 　　 “是！” 　　 程斌敬礼后，跑步离开。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周秉申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案子快要水落石出了，十有八九得落在杨富贵爷俩身上，就算没有证据，他也有办法让人开口，这也是法制不健全带来的唯一好处。 　　 ... 　　 当晚，周秉申没回家，就在局里等消息，一大队和三大队都出动了，整个刑侦支队空空荡荡，只有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一直到深夜，原本寂静的办公区变得嘈杂起来，一大队和三大队几乎前后脚回来，而且行动都取得了成功。 　　 “申哥，人抓住了！”老宋挤眉弄眼的向周秉申邀功。 　　 “顺利吗？” 　　 “不太顺，但有惊无险，有个小子想要扒扯皮跑路，被乘警摁住了，估计明早就能归案。” 　　 “嗯，弟兄们都没事吧？” 　　 “都安全着呢，皮都没破一下。” 　　 “那就好，辛苦了，抓紧时间跟冰城那边交接，把人送走。” 　　 “是，我这就联系，估计他们也在等信儿呢。” 　　 紧接着，程斌也押着两个人赶回来，气喘吁吁的样子，看来今晚活动量不小。 　　 “周队，杨家父子都带回来了。” 　　 “没有反抗？” 　　 “咋没有，不过在我鸣枪示警后，他们就老实了。” 　　 “嗯，先分别看押，晾晾再审，你们也辛苦了，都好好休息休息。” 　　 程斌连忙道： 　　 “我不累，周队，咱们还是抓紧审吧，这案子也该了解了。” 　　 周秉申沉吟点头： 　　 “也好，那就走吧，老宋，冰城那边你去对接。” 　　 “是，您忙。” 　　 ... 　　 审讯室外，程斌问： 　　 “周队，咱们先审哪一个？” 　　 “先审老的吧，那个傻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行，这个人叫杨力，70多了。” 　　 岁数不小啊，周秉申推门进去，记录员起身敬礼。 　　 “周局，程队。” 　　 “嗯~” 　　 周秉申目光放在杨力身上，这老小子低头不语，听见动静也没反应。 　　 “杨力？” 　　 “...” 　　 “不说话？装哑巴？”周秉申冷笑： 　　 “行，有本事你就装，我看是你能装，还是你儿子能装！” 　　 果然，这老小子一颗心全在儿子身上，都没怎么威胁，立马有了反应。 　　 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直视周秉申： 　　 “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什么你心里没数吗？说吧，自己交代，别浪费我的时间，对你有好处。” 　　 杨力就这么死死盯着周秉申，可周秉申丝毫不惧，跟他四目相对，进行无声的视线交锋。 　　 最终，还是杨力败下阵来，他知道，自己和儿子既然被带过来，那肯定是逃不掉的： 　　 “人是我杀的，跟我儿子无关！” 　　 周秉申冷哼道： 　　 “别跟我玩心眼，能抓你们回来，说明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逃避没用，只有一五一十的交代，才是唯一出路。” 　　 可杨力不为所动，坚定的说道： 　　 “人就是我杀的，跟我儿子无关，把他放了，我交代。” 　　 “你这是跟我提条件？想什么呢？杨力，我也不怕告诉你，对这个案子，我已经失去耐心了，你要么老实交代，配合我赶紧结案，要么你就咬死什么都不说，跟你儿子一块挨枪子吧。” 　　 杨力双手发力，试图挣脱束缚，可他越挣巴，手铐铐的越紧： 　　 “我说了，人是我杀得，跟我儿子无关！” 　　 周秉申无语摇头： 　　 “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结果还是个蠢货，没意思，送走吧，让他们按手印，等枪毙吧！” 　　 周秉申转身就往外走，这一招简直百试百灵。 　　 这不，杨力吼道： 　　 “等等！你别走！” 　　 “怎么？还有遗言？那你跟我说不着啊，自己心里念叨念叨得了。” 　　 周秉申脚下很快，已经到门边了！ 　　 “艹，你他妈站住，我说了，人是我杀的，放我儿子一命！” 　　 杨力歇斯底里的吼道。 　　 下一秒，周秉申猛地转身，一个箭步冲到杨力身边，大手抓住他的头发往后一拽，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照着他的鼻子哐哐两拳： 　　 “草泥马，跟我装什么爱子如命，我告诉你，就凭你和你儿子干的事儿，枪毙十个来回都不够抵命，你他妈爱说不说，老子有的是办法定你们的罪，想死？做梦去吧，我让你们生不如死！” 　　 杨力的鼻子血流如注，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等着眼珠子怒吼： 　　 “有本事冲我来，别伤我儿子！” 　　 “白痴！你越不说，你儿子越倒霉，我要让你们好过了，老子跟你姓！” 　　 周秉申松开手，冲程斌喊道： 　　 “把人送走！” 　　 “是！” 　　 一看周秉申玩真的，杨力终于害怕了： 　　 “别...别，求你，我说，我说！” 　　 程斌开始唱红脸了： 　　 “要说就快说，机会只有一次，要学会抓住。” 　　 “人...人真是我杀的...” 　　 周秉申一把拉开审讯室房门~ 　　 “但是...” 　　 程斌催促： 　　 “但是什么？” 　　 “但是...我儿子不...不是故意的，他脑子不好，什么都不懂！” 　　 周秉申一把摔上审讯室大门，哐的一声巨响，全楼都在跟着颤。 　　 “杨力，你特么自己听听这话？可信吗？什么都不懂他能跑去强女干？” 　　 杨力身子一僵，随即痛苦的闭上眼睛，缓缓张嘴： 　　 “我...我说。” 　　 “那天...” 　　 周秉申粗暴打断： 　　 “从头说！” 　　 杨力苦笑： 　　 “唉...小时候我儿子脑子烧糊涂了，治不好，我想着傻就傻点吧，大不了以后给他买个媳妇儿，给我生个正常的孙子也不错，结果这小子也不知道听谁说杨梅娟漂亮，他就去把人给...” 　　 顿了下，杨力叹了口气: 　　 “那天雨下的很大，我担心地里的庄稼，就没在家看着，结果富贵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跑出去了，他妈腿脚不好，没追上，等我回来以后一切都晚了。” 　　 周秉申问： 　　 “杨富贵自己说的？” 　　 杨力摇头： 　　 “不是，是富贵他妈跟我说的，富贵回去以后一直傻乐，说梅娟真白、真香，我就知道出事儿了...” 　　 “之后呢？你去找杨梅娟了？” 　　 “对，那天后半夜，我担心闹出人命，就摸进杨梅娟家里，想跟她商量商量，能不能嫁给我儿子。” 　　 “她没同意？” 　　 杨力又是一声叹息： 　　 “谁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呢，她要去报警，我为了儿子，只好威胁她。” 　　 “怎么威胁的？” 　　 “杨梅娟父母死的早，家里又没钱，就埋在了山里的乱葬岗，村里人在意这个，我许诺她，只要她不声张，我出钱出人，给她父母找个好地方建新坟。” 　　 “她答应了？” 　　 “不答应又能怎样，她一个姑娘家，没有依靠，出了这种事以后就没脸见人了，还不如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还能给她父母弄个好点的坟头。” 　　 “然后呢？” 　　 “本来我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可没过多久，杨梅娟怀孕了。” 　　 杨力砸了下嘴： 　　 “我就觉得，这是老天爷白送给我老杨家的种，就带着礼物去跟杨梅娟商量，希望她能把孩子生下来，我家养！” 　　 程斌顺势问道： 　　 “她肯定不愿意吧？” 　　 “那妮子性格倔，跟她妈一样，说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不可能给我们，为了这事儿，我去劝了她很多次，你说就嫁给我儿子不好吗？我家有房有地，不缺吃喝，她也不用背着不好的名声。” 　　 杨力说到这儿的时候，似乎还有些埋怨杨梅娟的不识趣。 　　 周秉申示意： 　　 “往下说！” 　　 “我想着等孩子生出来，她养不起了，自然也就服软了，可孩子确实是生出来了，只不过是个女儿，我那心思也就息了...” 　　 那个年代，在农村，很多人认为生女儿就是白费粮食，毕竟早晚是要嫁人的。 　　 “继续！” 　　 杨力砸了咂嘴： 　　 “我是没想到，杨梅娟为了养孩子，宁可当女表子也不愿嫁给我儿子，后来更是带孩子跑了，本来我以为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直到...” 　　 程斌皱眉： 　　 “赶紧说，别墨迹！” 　　 杨力一边回忆一边说： 　　 “一年多前吧，李小伟那小子回村里，他使坏，逗我儿子玩，说...” 　　 杨力突然难以启齿，惹得周秉申一阵腻歪： 　　 “说什么？” 　　 “说我玩过你媳妇儿之类的话，自那以后富贵的精神就太稳定，经常发脾气，变得特别暴躁，谁劝都没用，有好几次冲进别人家里头，要把人家的女人给...” 　　 杨力垂着脑袋，瓮声道： 　　 “我也是没辙了，总这样下去日子也不消停，就托人打听到杨梅娟的住处，我才知道她已经嫁人了，生活的还挺安稳。” 　　 周秉申眉头轻轻皱起： 　　 “你找她干什么？” 　　 杨力哑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赶紧的，到了这份儿上，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就是，想让她在陪富贵一次，让他消停消停。” 　　 周秉申和程斌对视，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都什么事儿啊。 　　 难怪他儿子变傻了，打根儿上就不是好玩意，这特么是正常人干的事儿吗？ 　　 “继续说！”周秉申强忍着弄死杨力的冲动吼道。 　　 “杨梅娟不同意啊，正好她姑娘回来了，我当时很急，也很烦躁，就用她姑娘做威胁，结果她拿着剪刀要跟我拼命。” 　　 杨力吸了口气： 　　 “我被吓跑了，也暂时绝了这个想法，可是富贵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只要一睁开眼就发脾气，嘴里念叨着全是梅娟...梅娟，烦的我觉也睡不好，活也干不好，日子没法过了。” 　　 歇了几秒钟，杨力抬起头看向周秉申： 　　 “后来我实在烦的不行，就从兽医那儿弄了点药，借着去杨梅娟家的机会，下到她家水缸里，等晚上大家差不多都睡了，我带着富贵去了她家...我在外头警戒。” 　　 后面的事也不用说了，杨富贵是个傻子，蛮牛一样，在杨梅娟身上发泄还不够，连谭美玲，他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放过。 　　 然而杨力毕竟不是专业的，药量把握不准，可能是药劲儿快过了，中途有人醒过来，杨力担心弄出动静，就随手捡起两人内裤塞进她们嘴里，将两人活活闷死。 　　 都弄死两个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谭美玲父亲也给杀了，并且为了给警方制造困扰，也罢谭美玲父亲的内裤塞到他嘴里，制造成仇杀假象。 　　 最后，杨力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清理了现场，甚至把水缸里的水都换了一遍，从容离开现场。 　　 至于邻居们看到的收破烂老头，其实就是杨力，杨家父子俩身高差不多，杨力稍矮，但穿上鞋也快185了，他这么干也是为了摸清楚谭美玲一家的作息，方便作案。 　　 了解完整个案子的内情，周秉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杨梅娟是个可怜的女人，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有此遭遇。 　　 不管如何，案子总算有了结果，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周秉申操心了，按部就班的走流程，等枪毙吧。 　　 这种案子没什么可说的，领导关注，百姓关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不枪毙说不过去。 　　 当然，枪毙的是杨力，杨富贵罪不至死，不过以他的情况，没有杨力的庇护，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一切尘埃落定，周秉申带着整个一大队到杨梅娟一家三口的墓前祭拜，向他们交代了案子的结果，以及杨力父子俩的结局，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 　　 这个案子让周秉申对人性又有了新的认知，他也在反复思考，想了很多，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在事关人命的案子中，他从没有徇私枉法，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还受害人一个公道。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在坏人中，他绝对是最有底线的那一个。 　　 最坏的好人，最好的坏人，说的就是他！ 　　 时光飞逝，一转眼，东方大陆开启了新的篇章。 　　 这几年，整个国家都踏上了快车道，经济飞速发展，各行各业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尤其是南方，简直一天一个变化，无数商业大亨借着东风，在东南沿海的肥沃土地上茁壮成长，其中就包括水自流。 　　 1988年，春节前夕，水自流以南方知名企业家的身份回到吉春，得到市里前所未有的重视。 　　 当然，说的俗一点，整个吉春都盯着水自流手里那点钱呢。 　　 这次回来，水自流可是打着振兴家乡的旗号，准备大干特干一场。 　　 不过他怎么干，干到什么程度，还不都是周秉申一句话的事？ 　　 “申哥...看您气色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算起来他也有两年多没回来了，不过他样子一点没变，倒是气质上更加儒雅了，配上一副金丝眼镜，斯文败类的味道可是相当浓郁。 　　 “呵呵，你小子现在可是大老板了，还申哥申哥的叫，不显丢人？” 　　 原本今晚在四季大酒店有一场欢迎晚宴，可水自流以长途跋涉身体不适为由给推掉了，一个人来到吉平区这边的四季饭店，跟周秉申在包厢里吃着家常菜，喝着汾酒，聊得不亦乐乎。 　　 “到什么时候您也是我申哥，我能有今天，还不都是您一手提携？”水自流无比谦逊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