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没有马。” 　　 六花神秘兮兮的附在源信的耳旁说道。 　　 今日的狩猎已经结束，此时正在归途。 　　 四人，三马。 　　 六花和伊势源信兴高采烈的走在最前方，长谷云则是躺在马背上，手里还牵着三根粗绳，绳子的另一端分别套在三匹马脖子上， 　　 这三匹马呢，像是圣诞老人驯化过的驼鹿一样，并排而行，迈出的步伐也是整整齐齐。 　　 长谷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在把中间那匹最强壮的马徒手揍了一顿之后，三匹马儿就像是突然开了窍，温驯的像是从小被家养的一样。 　　 至于藤原切嗣，则是闷闷不乐的抱着那把断刀走在队伍的最后。 　　 “切嗣君，还在不开心啊。”长谷云回头问了一句。 　　 “没有……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再年长些就好了。”切嗣抬头回道：“这样就能把那匹受伤的马带回来了。” 　　 “要我说，管那么多干什么，想要的话，直接带回来就好啦。”六花插了句嘴，作为从小自己生活的孤儿，他不太明白对方担心的点。 　　 “每天还要练刀，我没有那么足够的时间去照顾它。”看小伙伴不能理解自己，切嗣脸上的愁苦之色更重了，“再过一阵，到了‘选拔’的时候，我们都要离开这里。” 　　 “到时候就只有爷爷能照顾它，我不能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选择。” 　　 六花听到对方的回答，猛地吸了下鼻子，继续道：“要不是你身上跟我们的味道差不多，我都要以为你也是像云大叔一样的老家伙了。” 　　 “都说了要叫哥哥。”长谷云抓着绳子，翻身下马，顺势又给了六花一个脑瓜崩，“不过，‘选拔’是什么？” 　　 ----------------- 　　 对于长谷云常识缺乏的表现，几人早就习以为常，并当作是长谷云久居豪门，不谙世事的表现，于是几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解释起来。 　　 长谷云听了一阵，大概意思就是武恒天皇在迁都平安京之后，发生了某件大事导致半个京都化为废墟，同时也死了不少人。 　　 一时间人手不够用，于是向周边地区颁布了新政，所有男性在接近成年的时候都需要前往京都，参与一次‘选拔’。 　　 看到这，有人就要问了，这仨小子没一个到十八岁的，怎么就得去参加成年人的选拔了呢。 　　 首先，在这个年代，对于‘成年’的定义和现在不太一样，通常来说，这时候超过十四岁的男性就会被称之为‘成年人’， 　　 而霓虹呢，大家也懂，这时候平均身高也就一米五几，通常来说，一个男孩大概十四岁左右就能长到这么高了，至于之后长不长了，那叫个体差异。 　　 再说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在这会人均贫困户的年代，为了减少负担，家里的成年人基本上也都指望着早早把孩子送出去，到了京都，甭管选没选上，就算找个大户人家，给人看家护院，打打杂，总归吃的上一口饱饭，也比在穷地方种地吃苦的好。 　　 不过既然在古代，由于交通不便利，很多地方连路都没有，出个村子都得翻山越岭的，别看到京都也就几百公里，你要是没几匹好马，就靠两条腿走，指不定要走多久，而一般人家也没有马这种东西，所以呢，这政策也很灵活，只要你肯来，个子达标了，有力气干活，年龄小点或者多点，都无所谓。 　　 参与完选拔就会给你发一个证明，拿到这个证明了以后呢，不管你是待在京都，还是回老家都成，反正是被过了一手。 　　 当然，你要不来那也行，每年都有军队闲着没事去各处扫荡，到时候要是发现有符合标准的人还待在村子里的，手上还没证明，那肯定是统统带走。 　　 带走之后干嘛呢，品相好的就送到青楼供人玩乐，品相差的就不好说了，卖身为奴都算好的，运气不好的，指不定就送到某位神明大人的餐桌上了。 　　 再说这选拔，内容是文武皆有，有能力的人，要么借此机会当个小官，要么加入军队，或者凭文采混口饭吃也不难。 　　 什么？你说你是咒术师？ 　　 那更好了，这会可是咒术的全盛时期，咒灵基本上到处都是，对于能祓除咒灵的人才，必须是来者不拒。 　　 总之这也算是人类早期的唯才是举了，要不是某个长了四条胳膊的家伙在平安京一阵乱杀，生活在这个本就战乱四起年代的普通人，还指不定要受什么苦呢，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都是寻常之事。 　　 现在倒好，起码在这个城市附近的普通人，也算是有条活路可走。 　　 ----------------- 　　 回到村子里，晚饭时刻，平盛老爷子便借着话题向长谷云提出了请求， 　　 “今年，就麻烦您带着切嗣和六花两个孩子一起去参与选拔，不知可否？” 　　 长谷云本身也是准备等雪化净就出发，自然是欣然答应：“没问题，不过源信呢？” 　　 “那孩子没什么本事，等他父亲回来，再带他一起去，如果不行，一起回来也方便。” 　　 要不都说老人一般做事情比较周全呢，平盛老爷子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细细考虑过的，另外两人都有着异于常人的才能，不担心去了京都没事可做，可源信只是个普通人，万一没选上，自己孤身一人想回村子都费劲，年龄又小，指不定被人骗到黑窑里做苦力，所以呢，还得自家大人带着一起去。 　　 又待了那么一周，原本因化雪而泥泞的地面也变得干爽，长谷云也没什么行李，带上六花和藤原切嗣，三人三马，背了点干粮，就这么踏上了去往平安京的道路。 　　 …… 　　 山花刚刚结苞，尚未绽放，嘚嘚的马蹄声在谷中回荡， 　　 三匹马拉着一辆简易木板制成的马车，从一处狭小的谷口通过。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此时长谷云正眯着眼躺在车上休息，就听到这么一句经典的抢劫台词， 　　 前方一帮黑衣壮汉，各个手持草叉木棍， 　　 六花和切嗣见状一勒缰绳，便从马背上跃下，回头张望了两眼，发现后路也被人堵住，又见长谷云没什么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六花向前一步，准备与对方交涉一番， 　　 “来者何人？” 　　 “鄙人破篓山平安义军首领，长谷川平藏是也。” 　　 前方带头那大汉还挺有文化，文邹邹的来了段自我介绍，随后打量了一下两人，身穿的麻布衣服上满是补丁，脚上套着草鞋，再加上风吹日晒的黝黑皮肤，就差把我没钱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长谷川平藏沉吟片刻，昂声道：“几位小朋友，不是故意为难你们，这路过的无论男女老少，凡是路过破篓山口的，都得交这么一笔买路财。” 　　 “也不多，五十个大子。” 　　 “外加留一匹马下来，不耽误你们拉车。” 　　 “钱没了可以再挣，命可只有一条，各位可要想好了。” 　　 长谷川平藏还看上去还挺讲究，语气也挺客气，不过列位也别误会了，他其实也是看人下菜碟，要是平时来几个穷光蛋，他估计要那么几个铜板也就放人过去了，都是混口饭吃，也不能把事情做绝了，去平安京也不止这么一条道，万一传出去没人走这，那哥几个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虽说两个小家伙看着就是穷人，可三匹马拉车，后面躺着的长谷云，穿着华丽，听到有劫道的，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一看就是老吃老坐的肥羊，那必须好好敲上一笔。 　　 但怎么敲，敲多少也是有讲究的， 　　 钱呢，不多，但也不少，这五十个子，差不多够贫苦农民攒个半年多，但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也就算个零花钱。 　　 三匹马只要一匹，既能拿到好处，还不至于将对方得罪的非跟自己拼命。 　　 话又说回来了，这长谷川平藏也算是个聪明人，六花和切嗣虽然看起来是穷鬼，但身高还是蛮有压迫感的，再加上身上的肌肉线条分明，也像是练过的，为了这么点钱，万一折几个兄弟进去也不值。 　　 话音落下，长谷川平藏便主动带人退后了几米，给三人留出商量的空间。 　　 …… 　　 “怎么办，他要五十个，临走前老爷子总共就给了一百个渡来钱。” 　　 这渡来钱又是什么呢，各位可别误会了，它不是平安时期天皇发行的法定货币，顾名思义，这玩意是从国外传来的，具体是哪呢，隔壁的宋朝。 　　 霓虹这会虽说有个名义上的天皇，但实际上因为交通不便，地方的自治权也是蛮大的，再加上有个源赖朝一直蹿捣着建立镰仓幕府，其实货币权没有那么统一，除了官方以外，各地的领主也自己造货币发行。 　　 但货币能否流通，大家都知道是与发行货币人的信用挂钩，而此时的霓虹恰好不太具备这个条件，战乱四起，领主是一天一换，比如伊藤领主今天发行了一种叫十二铢的钱，你好不容易卖粮食换了点钱，还没等消费呢，第二天这领主被人砍死了，新到任的老大就不认这钱了，得自己再发一版。 　　 那普通人遇上这事该怎么办呢？得，就只能认倒霉呗。 　　 时间一久，大家也都明白了，奥，自家老大发的钱最好别用，拿到了呢，也早点花出去，别在手里留着。 　　 再加上霓虹这会的工艺水平也不行，铸钱损耗率太高，远不如从隔壁宋朝传来的崇宁通宝之类的铜钱耐用， 　　 这么一来二去，不但百姓拿它当货币交易，甚至有些领主干脆就直接不铸钱币，任由所谓的‘渡来钱’在民间流通。 　　 言归正传， 　　 这边六花满脸纠结的问了这么一句， 　　 而伊藤切嗣呢，看了看对方的人数，前后加起来得有二三十人，也有点犯难，自己两人怕是不够对面砍的，干脆想要认怂，正所谓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给他不就完了，我可不想死。” 　　 “马也给吗？那可都是咱们辛辛苦苦抓来的，别忘了，里面还有源信一份呢。” 　　 六花呢，一向不爱拿主意，遇到事总喜欢问问别人，通俗一点就是耳根子软，容易被洗脑，但这会他不但没被说服，还跟伊藤切嗣驳了两句嘴，显然是舍不得钱， 　　 伊藤切嗣这小子，性格稍微软点，虽然一直练刀，但可从来没砍过人，一心就想着破财免灾算了。 　　 眼瞅着两人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六花只好扭头求助后面貌似还在打盹的长谷云， 　　 “大叔，怎么办，你给想个办法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