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十几年了,供你修道读书,就算是一块冰,也该焐化了,却没想你王景略,不顾恩情,竟是天生的冰坨子。” 王府内,李沛言的神情阴郁,一双深邃如墨的黑眸里酝酿着极度危险的风暴。 王景略跪伏在地上,缠绕在他身上的绷带,渗出了血迹,还有茶碗、茶壶的碎片在他的身旁。 “王爷,是我王景略错了,我愿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说的真好听,陛下下旨保你,现在的我,可没办法让你小子去死啊。”李沛言双眸似寒潭一般,他的声音里满是怒意。 王景略抬起头,看向李沛言,掷地有声的说道:“只要王爷开口,我会死在边疆,绝不会回到长安城碍眼。” “碍眼,你是很碍眼,你好啊,你的天赋太好了,大唐国师李青山,南门颜瑟,甚至是雁塔寺的黄杨,他们都在保你,我要你去死,你便能死的了么?” “你说他们这些人,会怎么看我!你说啊,他们会怎么看我!”李沛言的声音很大,带着戾气,他愤怒异常。 王景略跪地磕头,说道:“对不起,是我让王爷难做了,愧对王爷的养育之恩,王爷切莫为我这种人生气。” 李沛言强压住怒火,瞪着王景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他们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帮陈平安出狱?” 王景略跪地磕头,说道:“陈平安是我的朋友,他不该被抓入监狱,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李沛言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会从王景略口中听到朋友二字,他有些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仿佛非常的可笑,这个世道,竟然真的有人为了朋友二字,赌上自己的性命。 就像是李沛言想不明白,春风亭雨夜的主人公,除了朝小树外,还有一个从边疆来到长安城的小卒。 怒气发泄的差不多了,李沛言忽然变得平静,说道:“我竟看走了眼,没想到,养在我王府的客卿,竟有五境之上的资质,未来可成为我大唐的脊梁。” “若是早知你有这番资质,我绝不会让你参与春风亭的事情。” 王景略的头依在地上,地上留下许多的鲜血,多年养育之情,他无以为报,因为这一次的确是他错了。 “好了,王景略,你去吧。” “海阔天空,再也没人束缚你了。” 王景略再次磕了几个头,才缓缓的站起身。 李沛言看着王景略的背影,眼中透出一丝无奈,心中默默叹息道:“五境之上,圣人之姿,终究与我分道扬镳了,经过春风亭一役,我便再也无法和皇兄争夺。” “这也许,就是命吧。” 就在这时候,一个浑身缠绕着绷带的身影,从后方的屏风中走出来,向着李沛言的方向躬身行礼。 “王爷,凡兴逃了。” 李沛言听了,并没有生气,轻声说道:“月轮的和尚,终究是养不熟的,逃就逃了吧,左子栋,你不打算离开么?入了知命的你,哪怕现在只是个瞎子,想必也有很多人,愿意接纳你的吧。” 左子栋微微躬身,身体一颤,说道:“王爷,我不会离开的。” 李沛言有些疑惑,不解道:“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经过春风亭的那一夜,王府不论是钱财,还是权力,都大幅度缩水,本王能给你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左子栋跪了下来,说道:“十六年前,小人从南晋而来,身上无有钱财,想要考取书院而不得门入,只因我是南晋人,这偌大的长安城,竟没人愿意接洽我,避我如瘟神,唯有王爷愿意收拢我们。” 李沛言的王府,豢养着许多修士,他大肆的搜罗拥有修行资质的年轻人,不论出身,派人教他们读书,教他们修行,让他们成为王府客卿。 因为李沛言很清楚,这是一个修行者的世界,想要真正的掌控一些权利,利用修行者,往往是最为便利的。 王景略,南晋左子栋,月轮国凡兴,所有人都有教无类,只要是修行者,便可以入得王府大门,一些自认为有学识的普通人,也可以尝试接受考核,然后进入王府。 李沛言凭着王爷的身份,在长安城经营了几十年。 他门客无数,有考入书院,有进入官场,也有下放地方。 王景略,左子栋,凡兴,是修行天赋最为出众的,却不是势力最大的,他们只是王府的冰山一角。 “左先生,是本王失言了。” 左子栋说道:“王爷仁德,是我等无能。” 李沛言站起身,将跪在地上的左子栋扶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本王会找最好的大夫,为左先生治疗,一定会让左先生和过去一样。” “我会为左先生找一位侍剑,以后就让她做左先生的眼睛。” 左子栋若是有眼睛,一定会忍不住流泪,王爷真的是太好了,仿佛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 忘忧阁的大殿。 一个郎中被捆在柱子上。 一个黑衣年轻人手中端着一个酒杯,小心的扶起陈平安向着他嘴里喂去。 “忘忧,忘忧,平安,你一定要忘忧。” 陈平安是一个心事很重的年轻人,往往一件小事,就会让他记一辈子。 被关入监牢并非他最痛苦的日子。 最痛苦的是,这两年陈平安必须听取书院那些大人物的话,将忘忧酒分给指定的人。 忘忧阁名存实亡,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酒楼。 扶困阁的人,越来越多。 而资助扶困阁的资金,却越来越少。 扶困阁甚至开始剔除一些人。 所有的一切,都被陈平安背负在身上。 卫光明,无名,陆羽,三人终于聚首了。 陆羽喂陈平安喝酒之后。 三个人,围坐一张桌子。 无名率先打破平静,向着陆羽问道:“说说吧,大神官的事情,你知道的最多,老师想知道关于惊神阵的事情。” 卫光明没有开口,他的一副淡然姿态看着陆羽。 陆羽说道:“对不起,老师。” 无名哑然,接着是震惊,带着几分怒气,说道:“陆羽,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我们都是老师派到大神官身边的,我们能有今天,都是老师的功劳,你以为凭你陆羽,便能将整个光明殿运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