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痕缓缓翻身,探头向内偷看去。姑娘果真已经穿好衣裳坐在一边。她依然背对着星痕,凑着不甚明亮的烛灯,正在看书;其纤细的右手搁在书上缓缓蠕动,碎碎的语音默然流淌。作为修真者,星痕眼力不算差,可在如此微光下,终究看不清晰。可直觉告诉星痕,那是一本诗集,无关情爱的诗集。 稍稍一瞥茅屋内景,星痕才发现茅屋内的左边角落,立着一个紫色黑木的书架。那书架和这座墓园透着十分的相似,一样的残破不堪,一样的寂寞——只搁着几本薄薄的黄色书籍而已,空落落;可并不显得寒酸。书架左侧边框挂坠着几支大小不一的灰毛竹笔。 星痕好想偷一本书出来瞧瞧。虽然星痕不爱人类,却无法舍弃人类延续了几千年的不朽文明而孕育出来的书籍。星痕怀疑这是星痕身为人类的无聊,所以星痕时常自嘲自己是个无聊的人。更可耻的是,在吾,看书的好奇心压不住偷东西的兴奋——这大抵是人类的劣根性,而星痕亦把它归之为无聊。星痕搓搓手,还未动手偷书,脸上却已然发出异常的兴奋神色。只可惜星痕稍稍一动,老早就在星痕周遭徘徊的老鼠,彷如发现了只饥不择食的野猫,即刻吓破了胆,“倏”的一声疯狂地撒丫子乱跑,霎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说来惭愧,老鼠撒丫子乱跑之时,星痕也吓怕了胆。这老鼠好不厉害,吓人的功夫炉火纯青,以致星痕偷东西的兴奋也被吓跑了,烟消云散。 星痕目送那吓怕了胆逐渐远去的老鼠,反观吓怕了胆的自己,啼笑皆非,唏嘘不已——有心,常常因了一些小事,成了无心。这算是人类的懦弱么?可星痕亦只愿意把它归之为人类的无聊。 嘚,星痕终究是个无聊的人。 还是继续挨着茅草墙壁静静地坐着吧,免得被姑娘发现,那时她可要哭。星痕的罪孽当然亦随之加重,即使愿飞翔亦终归于堕落一途。这决非星痕所愿。 久而久之无以慰藉,星痕想起了一个笑话。一个未来国人和一个雪国人到异界“妙木山”扫墓。未来国人带去白菊花,雪国人带去清明果。无聊的未来国人觉得扫墓的时间过得沉闷而且无聊,于是问那个雪国人,问道:“您的先人什么时候出来吃东西?”雪国人先是故作深沉,一面观天法地,一面掐着指头算命似的,过了半晌之后,雪国人才嘻皮笑脸地回答道:“当您的先人出来赏花的时候。”未来国人“切”的一声,表达其对雪国人的不满,并且向雪国人的十八代祖宗致以“亲切”的问候。 不管你笑不笑,反正星痕笑了。至于事情由来,大抵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在当下的下一刻,无论星痕怎样想,都笑不出来——头顶窗儿“吖”的一声忽的打开,继而倩影绰绰。姑娘把水尽数倒在星痕的头顶上,星痕顿时成了落汤鸡,浑身湿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