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卿本佳人
“张兄,盛兄,青圭他们如今还未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林府,林如海看着面前安坐的盛纮和张准,却是焦急不已地说着。 林三到盐政衙门跟林如海说明后,林如海还很高兴,能看到一个“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后生。 虽有些算计,却也是为诗书而折腰,倒是个能培养的。 林如海正想等林青圭带着杨和来,好生观察观察。 若是前途无量之辈,也好提前结个善缘。 可左等右等,却等不到人来,确实让林如海颇为纳闷儿。 直到下衙回家时,林青圭还没来。 麟哥儿应该不至于如此失礼才对啊,怎么事先通知好后,却不见了踪影? 内心疑惑的林如海,在听到林青圭也没回家的时候,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而此时,通判次子盛长枫和知府假子张正明失踪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难道,被他们发现了? 猜测可能是盐商铤而走险的手段,林如海赶忙把盛纮和张准请到了家里商议。 可谁知,焦急不已的林如海,却看到两人泰然自若,仿佛失踪的不是他们的儿子一般。 “林御史还是年轻了些啊,须知上位者应喜怒不形于色。 越是心有惊雷,则越是面如平湖啊!” 张准抿了抿茶水,缓缓说道,盛纮也一脸赞同的样子。 林如海听了这话都懵了,都是读书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麟哥儿那是我儿子啊! 是我林家几代单传,我林如海人近中年,才有的独子啊! 心血相连,怎能不心忧啊! 难道盛长枫和张正明就不是你们的儿子了吗? 张正明也就罢了,那是张准膝下无子,从族里过继来的假子。 平时疼爱有加,也是出于传承考虑。 若是真出了事,却也不是不可以再过继一个。 可你盛纮呢?盛长枫可是你的亲子啊! 你为了宠盛长枫,甚至都忽略了嫡长子盛长柏。 如今,盛长枫失踪,你盛纮竟无半点儿焦虑之色? 汝竟血冷至此? 看着盛纮那笑眯眯的脸色,林如海突然感觉心中一阵发冷。 “可是,我们又该如何去做?难道,要先下手而强?” 看两人如此,林如海只得平复心情说道,不过怒气却洒到了心中认定的嫌疑人——扬州盐商。 “林兄莫急。”盛纮说道,“几年谋划,即将功成,如何能打草惊蛇? 若无大功,如何入京? 难道林兄甘心在这儿做一辈子的透明御史吗? 你那师法圣人、兼济天下的气魄呢?” 果然,盛纮看似面善内软,骨子里却是个冷血无情的。 他只是爱自己,若是能升迁,儿子的安危又算什么呢? “况且,扬州之患,可不仅仅有盐商啊! 几个没了爪牙的盐商,又如何能查到你我身上,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掳走呢?” 张准又抿了抿茶水道。 “张兄是说,盐帮?”林如海也是一点就透。 “这自古以来,帮派邪教,可是纠葛不清啊。 这江南近两年的白莲之患,谁知道这盐帮,有没有掺和呢?” 盛纮慢悠悠地说道,和张准相视一笑。 “可是,若不是呢?”林如海问道。 “不是,也得是! 此事必须有盐帮参与,盐帮也必须与白莲邪教有纠葛。 我已经暗中联络苏杭二地了,那边已经发现了白莲教的踪迹。 只要我们这边把盐帮扯上,平定了有造反之力的盐帮和白莲邪教,还愁功劳不够大吗?”张准笑道。 “可是……”林如海还没说,就被张准打断了。 “林御史是想说牵连甚广? 不必担心,这白莲邪教和盐帮之人,本府必将核实,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而且,这盐帮欺行霸市,白莲邪教蛊惑人心,不该被灭吗? 这般手段虽不雅,但却能以恶制恶。 你我手虽上沾满了血腥,这扬州城百姓头上,却换来了朗朗青天啊!” 张准说话虽缓,吐出的字却个个惊雷,整个人也是那么地正气凛然。 “这……”林如海欲言又止。 这张准手段阴狠,却又心思坦荡。牵连甚广,又一心为民。 他是能臣干吏,还是奸臣酷吏啊? “别这这那那了,林兄,这锅饭已经做好了。 吃的人也都等着了,你要是想把锅掀了,你扛得住吗?” 盛纮苦苦劝诫着林如海。 好吧,张准奸不奸不知道,这盛纮绝对是个油滑的。 可是,牵连甚广,到时候就未必止得住势头了。 而且,麟哥儿他们也就更危险了啊! 你们二人不关心孩子安全,一心想着大计划,我可不是啊! 这心里话,林如海也只能想想。 无奈,林如海只得附和了二人几句。 而感觉林如海这个当今心腹,已经达成一致的二人,也齐齐告辞而去。 徒留林如海一人,在正堂里不住地发呆。 国、家,还是家、国? 枉我平日里看不起那些,心中只有家没有国的士绅。 可临到事头,我却也做不到完全为国舍家啊! 以麟哥儿他们被掳为引子,一举拔除盐帮和白莲教。 对江南百姓来说,定然是一心爱民的好官。 可对被掳的麟哥儿来说,可就时时刻刻危在旦夕了啊。 我林如海人到中年,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为国舍家,这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看着皎洁的月光,林如海暗暗咬牙,下定了决心…… 而这边,林青圭三人也看清了来人的相貌。 刚刚发声的那位,是个高高壮壮的大和尚。 只是,其满脸横肉,没有半点儿慈悲之相,却是一身戾气。 其身后跟着三人,一个看起来似模似样的道士,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还有个穷酸书生——杨和。 “如烟姑娘,咱都这么熟了,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吧? 这游戏,可不好玩儿。你帮我解开,改明儿我给你找更好玩儿的东西……” 看着那姑娘,盛长枫笑嘻嘻地说道,似是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 “不嘛,长枫哥哥~人家就要玩这个。” 那姑娘身娇体柔,声音软得直要把人都叫酥了,怪不得盛长枫会被骗。 “待会儿,我们来玩比干剖心的游戏,可好?” 说着,那姑娘的声音竟又变得冷厉起来,立马就吓得盛长枫不敢再出一言了。 “道长,正明不关心现在的处境。 正明只问一句,道长当真有能救治我母亲的灵丹吗?” 张正明看着那个道士,眼中满是渴望。 而那道士则下意识躲避了张正明的目光,无奈道: “府台夫人实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恕老道无能。” 看那道士神色,似有羞愧之意,却又有着不得不为的理由一样。 只是,张正明没空关注了。 满心期待落空,他的目光,也黯淡了下来。 而林青圭看着杨和,也没歇斯底里地说着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只是眼带怜惜地问了句:“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是啊,你贫家出身,却又自有一番风骨。 勤而好学,遭人辱而不恼,有韩信之风。 不过十几岁,就过了这科场最难的入门关。 我父亲也定会答应你抄书之事,假以时日,你未尝不能如他那般,三十来岁高中进士。 声闻九皋,蟾宫折桂。 穷且益坚,你也未必不能高上九天。 你又为何如此自甘堕落,与这些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家伙,混在一起? 你本该有希望登上康庄大道,本该有机会做又一位寒门贵子。 你为何如此啊! 和这群人绑了官宦子弟,这就是在自断前程啊! 接下来你又能做什么?造反吗? 和平年代,你又凭什么呢? 靠一腔热血,做时代里,微不足道的烟花吗? 林青圭看着杨和的眼神,满是哀叹。 而杨和听了林青圭的这句话,却满是癫狂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