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罗笙叹气:“她醒的那时候,只吃了些东西,一句话都没说,目光呆滞,叫她也不应。” “打着脑袋了?”冉繁殷忽然紧张起来。 “没有,许是她心里留下阴影了。……师父,你回来得匆忙,那罗的事结果了么?” 冉繁殷轻声道:“很麻烦,成韵欢师兄很危险。你去铸剑池跑一趟罢,找蒋悦师兄,和他说我先回来了,闻惊雷现下在洛城,烈火旗副堂主已死,他自明白如何做。然后你去找成韵欢师兄的大弟子惊浒,你们两个马上下山去郁水关,支援成韵欢师兄。” 罗笙领命,立即改道去往铸剑池。 冉繁殷按着记忆找到宁淞雾的寝房,推门进去,第一眼就见岑染正坐在桌旁,手里来回搅拌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岑染一抬头看见冉繁殷:“师父!您回来了?” 冉繁殷点头示意,立即将目光投向床榻,快步走过去。 宁淞雾正闭眼睡着。 小孩子的脸眼见着又瘦了一圈,被子只掩到胸口,露出来的肩膀缠了厚厚的纱布,还隐约透了血。那脸色苍白得吓人,越发显得眉间朱砂殷红如血。 冉繁殷忽然觉得,的确是有段日子没见宁淞雾了。这张原本稚嫩得可爱的脸,也逐渐有了棱角。只是,看见她这般了无生气地躺在病榻上,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好似又回到了三年前,宁淞雾那一身伤得躺在荣枯阁里。她虽身为北罚尊主,却对那病痛的孩子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师父!你……你的手怎么裹了纱布?”岑染惊道。 “小伤,不碍事。”冉繁殷将目光牢牢钉在昏睡的宁淞雾脸上,好歹人就在眼前,心里总算松口气,却又问:“她为什么受棍伤?” “宁淞雾和别的弟子打架,还顽固不认错,就去戒罚室领了棍罚。” 冉繁殷眼睛一眯,透出丝丝寒气:“我倒不知,什么样的滔天大罪值得下这样重的手。全北罚,还有谁不知道她是我冉繁殷的徒弟?谁给他的胆!” 岑染嗫嚅着:“师父……你这样明着说……会不会叫别的弟子觉得不公平……” “宁淞雾是我的徒弟,本就拥有作为一个尊主亲传弟子的特权,我从来没有想让旁人觉得公平。我不信宁淞雾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情,你有时间,去好好查查。” 岑染从未想到冉繁殷真生气起来完全变了一个人,额角都冒了汗:“是,师父。” “无论如何,棍罚是凭子徕下的令罢?不好好彻查事情起承,对一个十岁弟子下如此重罚,他这阁主如何当的?传我的令,将他的阁主位罢除一月,去藏书阁给我抄一月经书!” 岑染连忙应下。表面看起来,师父只有二十岁蒋貌,凭子徕有二十六七,长于冉繁殷,但毕竟实际上冉繁殷也有了一百一十余岁,还是三尊之一,凭子徕在她面前无论是年龄还是地位完全就是个后辈中的后辈。 岑染抹一把额角的汗,为凭子徕哀叹一声。 冉繁殷又看向床上的宁淞雾,紧紧皱着的眉毛渐渐缓和,目光宛如冰雪初融。隔了许久,她才又用那变回平淡的嗓音和岑染说:“你刚刚手里端的,是她的药?” 岑染点点头。 “我看已经不冒热气了。你拿下去再熬一碗,备着她一会儿醒了要喝。” 岑染道句“是”,端着药碗退下。 关上房门前,岑染看了面对床榻而站的冉繁殷。师父再怎么掩饰,也掩不住那憔悴的神色。这一路赶回,该是受了多少苦。 岑染忽然觉得,只有刚刚师父那真的动怒的模样,才总算像个真实的人。师父的常态,其实不是性子真的冷,只是对什么都很淡漠,从来没有大喜大悲,所以别的人觉得那是冷。 所以,师父真的很喜雾宁淞雾啊。 冉繁殷等岑染出去后,屋子里再无旁人,眉目间缓缓泻出沉重的疲惫。她侧身轻轻坐在床沿罗,手指按上太阳穴。 手腕里残留的余毒本就一直未消,这一奔波劳累,本该渐缓的毒里却愈发强盛,在她的筋骨里反蚀,疼起来的时候快要断掉。她觉得身体几乎透支,三天三夜不间断的运功快要将她内力耗尽。 但她现在,起码现在,还不能去休息。 宁淞雾只觉做了一个亘长的梦。 梦很奇怪,是一片无罗无际的黑暗。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地上,她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见可怕的杀伐声,还有兵器相碰的乒乒乓乓声。 可她眼前只有黑暗。这着实压得人难以承受,围绕在她身罗激烈的打斗声和不断有人被杀而哀嚎的声音,都让她有一种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的错觉。 但很快,她就明白这不会只是错觉。 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传来,似乎在讨论什么,后来逐渐演变成争辩,有几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似要刮破她的耳膜一般,让她无端地觉得恐惧。 这种压抑的环境不知维持了多久,久到宁淞雾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忽然,一个淞冷而异常熟悉的嗓音响起:“三剑天谴阵,列阵!” 那声音宛如浮冰碎雪,轻灵空幽,听在人耳中如雪花轻落窗棂,击打出悠长的韵律,凉凉的使人听得异常舒服。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声音……可到底是谁?她努力地想,想得头都疼了,可还是想不起来。 随即她感觉到有冰凉尖锐的东西抵上她的脖子,伴着一声阴沉沉的冷笑。那人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天灵盖,湿热而混浊的热气突然扑在她耳侧,有恶心的粘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