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那晚,大雨滂沱,夹杂着雷母的咆哮,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老嬷嬷过来抬着娘亲的遗体离去,在这深宫里,最不缺看权势地位办事的宫女和太监,狭小的寝室就剩她一个人,无人在意她是否活着。 密集的雨水通过没关紧的门窗渗透进来,她只能躲进被窝,无意中摸索到被窝里面藏着一张纸条,竟是娘亲留下的遗言。 【往事如烟,好好活着,替娘好好看看大好山河】 娘亲自尽前给她留下几个字,年幼的她只看懂娘亲终于承认她是自己的娘,她再也不是别人口中的小野种,雀跃着,却忘记娘亲真的离开了,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她不用面临被打被骂,可也没了教她商贾之道的温柔,没了晚上的哄睡,什么都没了.... 从此,世间再无娘亲,剩她孤身一人游荡在深宫。 但幸好,娘亲临走前放下执着,终归是一件好事。 宁姥爷他们那边,她会保其性命无忧,不让娘亲在九泉之下再因此苦恼,可以无拘无束地喝了孟婆汤,入了那轮回。她由衷地希望娘亲下辈子可以过得舒心,不再受世俗困扰。 林守从痛苦的回忆中脱离,摸了摸身旁那叠册子。 那叠册子里面记录了一批由层层考核选拔出来的优秀女子名单,林守根据实际的兴致与能力把她们安放在不同地方,希望那些地方能让她们展现才华,实现女子也能成为民间半边天的宏愿。 让娘亲的痛苦,不再重蹈覆辙。 早年,林守建立了许多培养女子的学堂,教习内容从四书五经,到经商工术,无不涉及。学堂给了她们培养才华的场所,尽管学堂数量有限,但假以时日,她会让学堂越来越多,直至惠及全天下女子。 不管是富家小姐,抑或是贫苦女子。 唯愿天下女子,都能发挥毕生所学,实现其抱负,而不仅仅局限于闺房内学些讨好男子的本事,埋没才华。 尽管实现理想的路途很遥远,也没关系。 民智越开,醒悟的人越多,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她为此奋斗,功成不必在她。 所有东西,林守都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唯独那封与妻书,林守不敢触碰,她怕看了之后心没法再硬下去。 林守抱着大氅,胡思乱想:你虽然习惯了被人欺骗、背叛,可也是你最不喜的不是吗?明明...知道我利用了你真心...为何还对我多般照拂,我不值得... 如今,她用在秦破道身上的手段,跟宁姥爷对娘亲的手段有何区别...果然,流淌着同一血脉,做出来的决定也是极为相似,都是一样的人啊。 林守自嘲地笑了,笑着笑着便将大氅打湿,寝室里发出一阵阵哀伤压抑的呜咽声。 从深夜到清晨,寝室内无一人敢进去打扰林守的独处。 公主府外。 齐承恩抓揉自己头发,纠结:“将军,大清早扰守儿寝睡,她能把我的皮扒了。” 一身袭红的墨深,笑笑,丝毫不将齐承恩的话放在心上。 “麻烦各位向三公主通传一声,墨深求见。” 侍卫不动,反而架起枪。 “秦大人有令,面生之人一律不许进府。” 墨深不在意:“无碍,我在这里等着,等三公主同意了才进去,而且我来这里是有事要与三公主商量,耽误不得。” 侍卫长从府里走出来,盯着他们两个人好一会,紧皱眉头:“等着。” 齐承恩忍不住吐槽:“他居然敢把公主府围起来,是把公主府当成他的私有物吗?”手指指向看守的侍卫,然而侍卫完全当齐承恩不存在。 墨深按下躁动的齐承恩,对他的反常了然于心:“三公主已有驸马,这是既定事实,你又何必心存不甘?” “可他对守儿多番折辱,更是不顾守儿意愿自顾自地安排事情!” “与你无关。” 秦破道蹲坐在屋檐上面,眼神轻佻地回应了齐承恩的愤怒。 显然,她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齐承恩拔剑指着秦破道:“守儿不是你这种人的玩物,她好不容易熬过那种苦日子,要不能给她一个平稳的日子就别他马招惹她!”整张脸都黑了,他真的非常生气。 秦破道压低眉眼,手指一弹,“呲!”,就算齐承恩躲避及时也被划破脖子,血瞬间流了出来,幸好伤口很浅,处理起来也不麻烦,就是有点屈辱。 示威不成,反倒被伤了。 “看在你对公主关心的情念下,我不追究你对我出言不逊。” “你!” 墨深收起笑容:“秦监部贸然对我下属出手,示规矩与无物?!” “规矩?” “我就是规矩。” 不等秦破道继续叫嚣,侍卫推开了公主府的门,谷雨从门里面走出来。 “公主请墨将军、齐将军进去一谈。” 齐承恩得意笑起来,也不和秦破道计较伤口一事,兴奋地收起剑跟着谷雨走。 秦破道很是不爽,怎么公主真让他们进来……明明才刚醒来不久,也不让他们等一等……一点都不怠慢…… 一进去膳厅,齐承恩就热烈地与林守打招呼。 “守儿,早安~” 还叫! 秦破道额头猛地崩起一条青筋,握紧拳头,只见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把那股气血压了回去。 齐承恩不知自己躲过一场灭口危难,还在高兴地想与林守搭话。 “守儿,这是特意给我备的早食吗?” “嗯。” 齐承恩笑呵呵地吃着粥,似乎把秦破道与墨深忘在了脑后,甚至越说越靠近林守。站在远处的秦破道萌生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可那种脱缰的不安令她极其亢奋,理智正飞速地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