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睁大眼,还来不及叫覃欢,就见郑知微推门而入。 随她进来的还有外面飘散的雪花和厚重的冷雾。 宋澜一瞬就凝滞了,她站在原地,与定在门口的郑知微四目相望。 覃欢莞尔,拍了拍郑知微的肩,就离开了。 宋澜缓缓走到郑知微面前,还未询问,就听到郑知微清亮的声音。 “覃医生说你喝醉了,让我来...看看......” “她骗你的。”宋澜浅笑。 “现在知道了。” 宋澜轻轻嗯了一声,提议着,“那,想要出去走走吗?里面有点闷。” “好。” 宋澜伸手,拉开大门,包裹着郑知微,一同走入风雪里。 她俩肩并肩走在北安的街上。 因着有暴风雪预警,所以街上已经少了许多人,而她们就像是被共同放逐到这座城市的浪儿,用正合适的、同频的步伐丈量着这座城市,这个街道。 即便,她们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宋澜见郑知微脖子上围着的是自己之前给她的围巾,心里欢欣,又靠近了一些,她感受着郑知微的肩头与自己臂膀的摩挲,恍然想要像孩子一般原地蹦几蹦,快乐地再转几个圈。 她们虽是浅言少语,一直在走,在感受风雪是如何得大,在揣度暴风雪将会在凌晨几时来临,但,这也是第一次,宋澜觉得她可以抵挡得住北安的风雪,或许再下得大一些,她也可以。 -------------------- 第十八章 她们沿着江岸走上不宽的长桥。 从这一头到另一尽头,只有两点多公里,而她们走了足足三十分钟。 在静静的三十分钟里,她们只能听见从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从后方驶来的车辆的疾驰声。 她们的双眼里盛满了车尾灯绚烂的红,也装住了江面沉郁的黑。 彼此寂静,又彼此呼吸交融。 等走下长桥,宋澜看到了远处附院高耸的楼以及闪烁的灯牌后,才倾吐了一口浊气,将脸微微埋入衣领,低声说,“伤养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她堪堪说出的这三个字又展开了新的一轮静默。 但宋澜却仍是喜悦,好像就只是这样同郑知微并肩行走,已经是她这些年来最欢欣美好的事情了,就像是静候一场莲花的盛开,她旁观无语,却能被纳入到盛开的喜悦与芬芳中去。 她们再度走到医院,走到住院楼下。 郑知微忽地定住脚步,用清清的目光迎望着宋澜。 她说,“就到这里吧。” 宋澜伸手帮她拂掉头顶和围巾上成块的雪花,“我想送你上去。” 郑知微摇摇头,偏头躲过了她的轻拂,“但这样不好。” 宋澜心里微微刺痛,但仍旧扬起笑容。她知道,当下她必须得要做些什么,向郑知微展示她足以有力量撑起一个小小的避风港,可以让郑知微在这个避风港里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可以哭闹、撒娇、灿烂地笑,也可以在这里安心地去梦中与妈妈相会。 于是,她短暂性地漠视掉内心的苦涩,静静地凝视着郑知微如玉的面庞,继而将手从衣兜里拿出来,稳稳又轻轻地握住郑知微的手。 宋澜的手指扣在郑知微的掌心中,那里干燥又寒冷。 她不禁皱了皱眉,再握得紧了些,在郑知微挣扎摆脱之前,柔声说,“我送你进去。” “可是...宋澜,里面人很多。”郑知微忧心地望了望住院部,望见了护士站以及幽深走廊上来回的医生,那些宋澜的同事们。 她虽然也知道一次牵手并不能就表明什么关系,但除此之外,她甚至不想让别人知道,哦,宋澜,这样一位优秀的年轻的外科医生同7楼31号病床上的将死的清癯的甚至脾气暴躁的病人的女儿认识。 关系虽是简单,却也难堪。 她深谙郑鹏身上一切丑陋的标签,她甘愿将这些标签贴在自己的身上,只是因为她是郑鹏的女儿,可宋澜没有道理背负这些,即便,宋澜她说,没关系、不在乎。 可,郑知微在乎。 她那一直站在阳光中,受着日月清辉照耀的宋澜,怎么能被人探究,被人讨论,被人打听呢? 宋澜拽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放下,她忽略掉郑知微的挣扎以及她那些可笑的言语,挺直了脊背,昂起头,拉着她往里走。 从漆黑的夜晚,从微弱的路灯下,走入敞亮的厅堂。 宋澜的发梢也随着拂动,一丝一毫拂动至郑知微的眼底、心里。 她不再挣扎,顺从地跟着宋澜,又慢慢地任由她牵住自己的手,与她并肩。 她们再一同挤进了人满为患的电梯。 郑知微见着宋澜同认识的同事打招呼,也见着那些同事的目光未有落在自己身上半毫。 于是,她彻底地放松下来。 手心开始发热,有些出汗,又都被宋澜的指尖一点点抹去, 交握的掌心,温暖又舒怡。 宋澜把郑知微送到病房门口,又替她简单整理了一下围巾。 郑知微回过身来,垂头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脖子上这一条还是宋澜的围巾。思及此,她有些羞赧地想要取下来,“那个,宋澜...对不起,刚才太冷,忘记了。” 宋澜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行动,“送你了,戴着吧,这几天会大降温,会冷的,别感冒了。” 郑知微乖顺地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好像是时候同这个夜晚说再见了。 可就在她转身,准备开门进去的时候,宋澜再度拉住了她的胳膊。 郑知微转身回望着她,充满疑惑的眸子亮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