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于是自然而生。 郑知微心跳加快,脸颊发烫,她随即挪开自己的视线,低下头去。 宋澜牵过她的手,说,“今天天气很好,想出去走一走吗?” 郑知微仍是摇头,她没有答应的能力。 可宋澜刚问完,就见覃欢和李玉河从病房外走来。她们分别走到郑知微两侧,两人对视一眼,就架着郑知微的胳膊,将她挪动到轮椅上。 郑知微疑惑地看着她们,当下又捕捉到宋澜的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宋澜耐心被磨灭的表现,她开始寻求旁人的帮助,“强迫”自己答应。 她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可以挣扎的余地,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等着宋澜将她推上车,又随着她驱车离开。 郑知微没有问去哪儿,她不要关心,她一遍遍在心底劝服自己。她只是将视线定在车窗上,去过滤老城区衰老却静谧的生命。 最终,车子停在万山公园前。 宋澜扭头对坐在后排的郑知微说,“虽然这个时候,万山公园没有花展了,但是花还在。” 郑知微难得配合地随着宋澜的脚步,一个车辙、一个车辙地滚入万山公园。 在这里,她被葱绿的万物包围,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史铁生,想到他静坐在地坛公园时,那在他身后遥遥盼望的母亲。 所以,宋澜会成为那个遥遥看她自我挣扎又崩溃的人吗? 忽地,她哽了哽,开口问宋澜,“我们来这里干什么?赏花吗?” 宋澜没有回应,她只是笑,随着流动的空气,清楚地传到郑知微的耳里。只是这一笑声,让郑知微鼻头更酸,她隐隐觉得,宋澜似乎在计划一件大事,她不敢猜,却也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决定,而矛盾的自己,又不想要这样地伤害宋澜。 所以, “能送我回去吗?” 她这样问。 宋澜顿了顿,笑声也在热烈的空气中融化,至于滴落于何处,谁人都不知。 “再等等,就快到了。”她劝着。 “我说,我想回去了,宋澜。”她强硬地握住轮毂,不让它往前。 于是,宋澜只好停下动作,绕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见她面色不佳,耐着心说,“前面有一片湖,我偶尔会去那里坐一坐,那边总能吹着凉风,风掠过湖面的时候,很漂亮,还有一些树叶总会飘到湖面上,像一艘小船,打着旋,像跳舞......这些...你都不想看看吗?” 郑知微紧闭着唇,强忍着自己就要喷薄而出的“要”。她高举理智的旗帜,将它插在自己的大脑中,“不想。” 宋澜忽然笑开,她的眼里似乎也住了一片湖,因为郑知微的回答荡起一些哀伤的涟漪。 “可是,我想去看看,想要和你去看看。” 郑知微摇头,她动手往后滑动自己的轮椅,而两侧的扶手就这样从宋澜的手心中滑走。 宋澜撑着站起来,站在日光下,站在一片树荫下。于是她的一半脸沐浴着阳光,而一半脸躲在葱绿之下。 郑知微越来越往后,她看着宋澜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却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她就要说一声“再见”。 还未开口,就见宋澜往前走,往她这里走。 她边走,边问,“郑知微,你知道我今天特意带你过来这里,是为什么吗?” 宋澜一直往前,她彻底离开树荫,整个人被太阳照耀,脸上金灿的光显得那么不真实。 “我想要向你求婚来着。”她弯起嘴角,却不是开心的弧度,“但是,好像在哪里并不重要,既然你不想过去,那么就在这里,我想问你......” “郑知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宋澜的声音并不大,隔着大约两米的距离,郑知微仍旧是清晰地听见了。 她的掌心摩挲着粗糙的轮毂,却没有再动。 她静止, 风也吹不动。 而一片树叶却动了,翩翩然地就坠入了她的怀里。 她满含泪水,双手撑在轮椅两侧,作势要站起来,隔着两米远,宋澜眼看着就要奔过去,可在她刚拔腿要跑的时候,郑知微就如刚才的落叶,无措地跌入在轮椅中。 宋澜奔走的脚步,戛然而止。 她红着眼眶,走近,保持着平常的步伐。 在一伸手就能拥抱住郑知微的距离中,她听见郑知微平静地说,“所以你看,宋澜,我们隔得虽然不远,但难以互相成全。”她低头看着刚才那片已经飘向地面的落叶,继续说,“我会找到我的归处的,姐姐......” 宋澜泣不成声,她双手紧握着郑知微的胳膊,说,“但是,郑知微,我还是过来了,来到你身边了啊,我也能拥抱你,只要我不离开你,我们就能够携手走完这一生的啊!” 郑知微笑着落泪,“可我不能让你一直待在我身边,你要有自己的工作,你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只惊弓之鸟,吃不好,睡不好,总是想着我,总是不能放心我离开你的视线....这样...我不能允许我自己这么自私地接受你的爱。” “可是,郑知微...我爱你啊,爱它能...” 郑知微抢过话,“姐姐,我也爱你,所以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更不能这样做。” 她看着地上影影绰绰的树影,坦言,“现在你给我的爱总让我有负担,也让我恍惚..就像...就像是....”她指着那树影,“就像我以为那是树影,走近了,才知道那原来只是雨后大地斑驳的潮湿。” “可是,郑知微,树影就是树影。”即便错误,它也是你心中的树影。 “可我担心,我会认错。”她用冰凉的手替宋澜擦去泪水,轻声说,“姐姐,我没那么勇敢,我不敢拿爱你这件事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