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情况。”闵秀忙着记东西,头也不抬道, “目前没有发现人类骸骨。” 说着,她倾斜笔头指向右前方,陶吾刚刚摆好一具脊椎动物的骨骸,头骨顶部对称分布圆形犄角空缺,下颌尖长,根据体型大小,不难分辨原形是一只羊。 闵组长冷峻陈述出的事实并没有安慰到在场任何人或非人,羊小阳“哇”一声哭了,抽噎道:“不、不是人类就、就没关系了吗?” 洛娜拥抱她:“太可怜了,太残酷了,动物也有生存权利的。” 小池总不爱凑热闹,立在往左一步就看不到白骨墓室的拐角,偶尔陶吾进入视野范围,方才不经意地扭头看一眼,同时不自觉抿抿唇,似是回味那股巧克力奶甜香。 几番回味,忽然品出巧克力的苦味。 在洛娜、闵秀、安兆君……甚至林鸥眼里,陶吾的身份一直都很神秘,身手利落,神出鬼没。对外宣称是池渔的贴身助理兼保镖。 也不知是不是话太少,还经常戴着帽檐压低的棒球帽,存在感微乎其微,偶尔叫人看到了,脑海里浮光掠影闪过“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之类的念头,转眼便将其划为背景板,不多关注。 眼下,这块背景板忽然从幕后走到台前,不假思索地从“抱团取暖”的伶仃骨堆中抽出一块又一块碎骨,她的姿态庄重乃至虔诚,让人忍不住屏息瞩目。 而在陶吾一次次近乎机械的重复动作中,猪、羊、兔一一成形。 猪羊兔、jī鸭鹅,有些怪模怪样、单凭骨架看不出原形的,兴许不是常见的家禽牲畜。 没多久,各种各样的动物骨骸从白骨墓室摆上走廊,摆到了池渔脚边。 陶吾补全了地上那具猪骨架的后腿骨及踝骨,直起身正要回墓室拿新的,池渔拉住她,“陶吾?” “嗯?” “你……”还好吗? 陶吾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那里面……那些……”池渔咬了咬下唇,gān脆把脑袋凑过去。 ——看到那么多骸骨,你会很难过吧? “不啊。”陶吾说。 池渔稍感意外。 陶吾弯了弯眼眉,浓密羽睫投下深沉的yīn影,但遮不住两湾清润的光,不像qiáng作笑颜。 “它们……”她低头看脚旁的猪骨架,“走得并不痛苦。” 池渔指着自己眉心攒出的皱纹,“知道这是什么吗?怀疑。” 陶吾笑出尖尖的虎牙,抬手揉平了,qiáng调:“它们认为死亡是解脱。” 她点点头,加重语气:“相信我。” 行吧。 池渔提了下唇角。 这位可是三五千年前出生,据说在“画”里“沉睡”了数千年的超自然生物——山海经上有名有姓的神shòu,驺虞。 能凭血液dòng悉生物死之前的经历,能探知甚至修改人的记忆。 池渔差点儿就信了她,就在转身要去外面晒太阳时,余光却看到陶吾近乎茫然地抬手,做了个抬帽檐的动作。 但她穿的是安导带来的新防护服,没有帽檐。 抓了一空,陶吾临时曲起手指,用指关节蹭了蹭额头,怔怔地望着猪骨。 她只有在困惑或不知所措时,才会有类似的下意识举动。 她也有七情六欲,虽然形态多变,单从智慧生物的意识层面来讲,与人类几无差异。 小神shòu长大了,秘密越来越多。 池渔没多问,离开前给了陶吾一个触之即收的拥抱。 ——我想多了解你一些,我会试着了解你。 会的。很快。陶吾望着她的背影,无声说道。 到傍晚,除了天助镇动物保护者协会资深成员洛娜和羊小阳,大多数人都能做到对满满一屋子的白骨视若无睹,没有刚见到时的惊惧。 晚餐时间,大家甚至讨论起白骨墓室之所以存在的种种可能性。 话题是羊小阳开起的,彼时她正和洛娜同仇敌忾瞪视对面大啖羊排的林鸥。 也就是看到林鸥吐骨头,羊小阳想到一点:“你们觉不觉得,这是居民留下的厨余垃圾?” “呃……”林鸥又捡了根羊小排,“专门开房间放啃完的骨头,还上锁,还这么完整,可以,但没必要。” 安兆君道:“这里是秘密基地。大批量投放到沙漠,会被人发现的。” 天助镇称得上是她的故乡,无论如何,她不想让这地方从神秘变成“神秘魔窟”。 “说到这个,”林鸥吐出块碎骨,筷子夹起来送到对面给众人看骨头上的牙印,“你们注意到没有,骨头上好像没有咬痕,也没有切痕,我看到的都很完整。” “是吗?”羊小阳懵懵的,歪头看洛娜。 洛娜旁边的闵组长点了点头。她没参与大伙的讨论,但林鸥提到的疑点她琢磨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