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是池好好名义上的……丈夫。 池好好生下来带把,当年出柜变性,好端端的儿子变成闺女,老爷子好一通骂,骂完有几年连他伙食费也断了,更不准他迈进池家家门。幸而好好别有好运气,相好的阿海是外贸商,身价比不了老爷子,养好一个好好倒是绰绰有余。 过了十几年,阿海生意上和老爷子往来几次,曲线救国,加之西风东渐,老爷子转变了思想,认为儿子变性跟男人搭伴过活倒不是天地不容的大事,于是池家年夜饭里又见了好好的身影。 池好好生性豁达,以前人家说他男生女相,他还喜滋滋反问:你是夸我好看吗? 变性后,不少兄弟姐妹明里暗里奚落她,但是东家西家哪家有短处,找好好,她总是能帮一手就帮一手。 人心都是肉长的,天长地久,池好好炼出了极好的姐妹缘。 姐妹和老哥哥打开了话,谈一番家长里短,九点过五分,车到了屠宰场。 这座外墙玄黑、内场幽暗的综合建筑体极似堡垒,充斥着不祥的yīn郁。加诸其上的种种传说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亦暗合通俗意义上的埋骨之地。 车按荧光指示牌拐弯,司机将速度降到底,滑入弯道前深沉的黑暗。 池好好打了个冷颤,自言自语道:“好端端的,人怎么没了?” 七十一姐笑:“什么好端端的,跟她妈一个样,有福享,可没那个命消受。” 八十二姐:“嗐,这不就是人常说的福大如天,命薄如纸嘛。” 池好好抖了抖身,掐着嗓子说:“听说人就是这里没的,咱兄妹一场,来送送,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 九哥睇她眼色,圆张的鼻孔张得更圆,冷冷嗤笑。 转过弯,前方豁然开阔,三姐妹便忿忿不平。 “老头子够大手笔的,不愧亲女儿。” “这么好的位置,这么大一块地皮,啧啧。” “以后不知道落到谁头上。” “咱们自然不用肖想喽,十二小弟妹在,哈、哈。” “话不能这么绝对……” “是不能太绝对,你们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九十三妹你别卖关子了。” 九十三妹眼珠子一转,“好好,你说。” 蓦地被点名,池好好一激灵,看向问话的九十三妹:“什么?” “你前两天不是跟我说前段时间小二经常出入这里。” “小二,哪个小二?”八十二姐问。 “子丑寅卯的小丑啊,老早离家那个,跟她妈改姓林,叫林……林……” “林鸥。”池好好接上话,“对,我看她直播,分家后跟咱渔宝儿联系上了,还挺照应她的。” 一句话说得九十三妹直咂嘴,“小二真好命,捡了现成的大便宜。” “可事情这么突然,没来得及过户吧?” “哪个晓得。” “这场白事是小二办的吗?” “没准儿,真是她办的,那就八|九不离十喽。” “哦哟,这尘归尘土归土了还叫人来gān嘛?” “……到了,咱们先看看情况吧。” 车辆停下,池好好先下车,去后面拿两把伞,自己一把,司机一把,给老哥哥和姐妹们打上。 七人顺指示牌走向西侧追悼会主会场。 门口两个高高壮壮的黑衣男,面目肃然,左侧那位将众人一拦:“请出示请柬。” 池好好先送上自己和九哥那份,挽起左手旁的八十二姐,“这是我八十二姐。”而后侧身向九十三妹,“九十三妹,也是渔宝儿的九十三姐,亲姐妹一场。” 黑衣男对视一眼,指向司机:“那个呢?” “司机。” “司机不能进。” 池好好一想也是,把伞给司机,让他回车上等候,和兄长姐妹顺顺利利进了会场。 场中已有不少人,靠近门口的长椅上坐着摇扇子的老哥哥老姐姐见了池好好,先后举手跟她打招呼,也有人起身迎上华发斑白的九哥。 “九哥都来了,渔宝儿挺有面的。” 九哥还没开口,八十二姐笑道:“兄妹一场,送送人家,面上过得去。” “谁说不是呢,哈哈哈……” 许是人多,场内温度比外面高,池好好松了松衣领。 场地应是临时搭建,偌大的空场隔出一半来,尽头的主台挂着素色的帷幔,中间方方正正一块黑色,定睛一看,是显示屏。 她正想找凳子给老九哥坐,九十三妹拍她手臂,“好好,那边那大姐是不是在看咱们,她谁啊?yīn森森的。” 池好好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冷不丁和站在主台边的一名黑衣女性对上眼,她客气地朝对方点头致意,“眼生,像是哪家帮佣。” 九十三妹道:“不能吧,门口那俩不是不让领帮佣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