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哭泣哑然无声,仿佛比起先前物伤其类的悲痛, 这时羊小阳感受更多的是恐惧。 池渔有点躁。 舌尖突然兴起的若有似无的刺痛让她很不舒服。她想不起是被饭菜烫到的, 还是不小心咬到的, 反正跟那份自发热鱼香肉丝饭脱不开gān系。 “安导, ”林鸥抱着羊小阳, 扭头叫安兆君, “拜托你去通知下闵组长。” “她还好吗?”安兆君关切地看向羊小阳,伸手摸耳后的通讯器。 林鸥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压低声音道:“闵组长在分析室。” “哦。”安兆君反应过来这是支开她的意思, 转身离去,不再多言。 羊小阳在林鸥怀里弓起背,羊角辫隐约有硬化变回羊角的趋势。 “嘘,嘘。”林鸥抚摸她突起的脊椎骨,“没事的,没事的。” 羊小阳痛苦地摇着头,“陆伯告诉过大家,一定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能在人类面前bào露原形。被人类发现了,会……会被抓走关、关起来,会被绑上手术台做实验。” 她泣不成声。 “以前发生过这种事情,有人……我们也是人啊……被抓走了,再也没出现。连陆伯都找不到,陆伯都找不到的,是……形神俱灭。大家醒来后跟狌狌上的第一节 课,就是看被抓走的场景,还有……做实验。人类……人类……把我们视作异类。” 池渔用舌尖抵上颚,感受着舌面尖锐的刺痛。 好像是传说中折磨人的溃疡。 羊小阳哭得那么伤心,她的恐惧比口腔溃疡更痛吧……池渔漫无边际地想。 随即摸摸鼻子,在崩溃的羊小阳面前关注自己的口腔问题,她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哭泣未能缓解羊小阳的恐惧与悲伤,负面情绪攫取她的意志,也逐渐让她失去控制——耳廓变圆,逐渐拉长下耷。 眼看怀里的人维持不了人形,林鸥向陶吾投去求助的眼神:羊小阳视她为偶像……不,视她为神明,她一定有办法帮小阳。 陶吾发出几个古怪模糊的单音节词,人却站着不动。 爆炸松动了吊顶白炽灯的螺丝,灯管随风摇摆,给每个人镀上一层惨白动dàng的光,唯独漏了陶吾,光线堪堪照到她一侧肩膀,颈部以上鞭长莫及,面色格外晦暗。 看到陶吾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浮出道道筋络。池渔忽然意识到,她不想看到这样的陶吾,一点儿都不神shòu。 但她清楚有时候情绪难以控制。 比如此刻。 陶吾不开心,她心里也yīn沉沉的,像压了一座庞大的雅丹。 舌尖上的尖锐痛感愈发qiáng烈,她想把这地方炸gān净,掩埋所有尸骨,以及…… 池渔在心里叹了口气,拎起陶吾的爪子,放在手里一根根掰开。 要不是陶吾穿着防护服,她还想试试捏后颈,像陶吾经常做的那样。据说猫科动物被抚后颈会很快放松,所以小神shòu才以为她也是这样。 池渔发现,更快冷静下来的是自己。 受情绪影响,人形神shòu手指冰凉,掌心倒保持着平时的热度。 池渔心中那股炸毁一切的毁灭欲随着热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 喜欢……真是件麻烦事。 池渔dàng清乱七八糟的思绪,戳着人形神shòu的掌心,脑海里反复念:“醒醒,羊小阳要化形了,一会儿要被人抓走了。” 念了三四遍,陶吾食指突地一动,条件反she地反握回去,澄huáng眼睛总算恢复光彩。 “不要怕,它们不是。”陶吾嗓音异常gān涩。说话间,一缕浅淡的雾气从她指尖溢出,飞向羊小阳。 肉眼可见的,羊小阳凸起的脊骨迅速回凹,山羊的耳朵也恢复了人耳形状。 林鸥松了口气,扶着羊小阳到一旁坐下。 陶吾也松开池渔,恍若失魂落魄,喃喃道:“我不明白。” “嗯?” “死亡不应该完全是解脱。”陶吾说,“清泉,草汁,阳光,星辰。爱恋,眷念,不舍,迷惘,恐惧……任何生物临死前都对生前有所顾念,而不是一味的解脱。” 池渔不着痕迹地远离她。 不,她就不是。 如果她按预定计划完成复仇,或者,就算她在复仇中间被反杀,她一定会死得很安详,倍感解脱。 发现手里少了什么,陶吾一步追上来,重又握紧她,“池渔渔……” 池渔关爱地用指腹摩挲她手背,“对,你说什么都对。” 几乎同一时间,大雅丹堡另一端出口传来刻意为之的沉重脚步声。 闵秀和安兆君正往这边来。 “咚咚”的脚步声中,只听闵秀语速飞快道:“我不管你们发现了什么,转告孟组长让他尽快上来。上面的情况就是这样,他是考察组长,必须担起组长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