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卸下心里的大石头。 沙先生字面意义上化为尘土,池渔一不抱歉,二不可惜。 此人因抢劫杀人入刑,仇视财富,出来后对新时代适应不良,已存有铤而走险再回监狱的念头。 陶吾所谓的惩罚对他是种解脱,也拯救了他潜在的受害人。 她希望陶吾也这么想。 陶吾稍往后靠,关了窗帘,手垫在她脑后,“再睡会儿。” 前面充当司机的钱多右耳戴耳机听导航,和前面那辆车牌号为“陇G45874”的车辆保持三到四个车位的距离,目不斜视后视镜,对后座的窃窃私语和小动作状似一无所知。 是在去蒲昌海镇的路上。 昨晚七点半,池渔把JMQ那条信息复制粘贴,发给小蔡。 JMQ没给沙先生准备现代生活必需品——手机。沙先生笔记本某一页手抄了几个号码,写名字的有宋辉和小蔡,刘教授的都没有,剩余就是诸如“xx旅馆夜班清洁工”、“xx超市2号柜台收银员”,足见重返社会的劳改犯社jiāo生活多么贫瘠。 言归正传,小蔡收到信息当即回拨,自然打不通。 池渔用的伪基站,假号码。 小蔡应该又给宋老板宋辉打了电话请示过,八点差五分,他和刘教授出现在租车行,开走了“陇G45874”。 等候多时的池渔随即让钱多驱车跟上。 钱多跟踪技术不赖,中途经过西域热门景点伊州,池渔一度以为要跟丢那辆车,但过了两个服务区,“陇G45874”再度出现在视野。 这两人——或者要加上后面的宋辉——对天助镇还挺执着。 翌日午后,“陇G45874”在蒲昌海镇的外围、毗邻蒲昌海的地耳村招待所停下。 小蔡先下车,给宋辉打电话,向宋老板报备可能被沙先生耍了。 见他不住往这边看,钱多犹犹豫豫道:“小池总,不能跟太紧,那边可能已经发现咱们了,咱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会儿?” 池渔望了会儿和小蔡相反方向的窗外,下车换到副驾,冷不丁道:“你回海城吧。” “哎?”钱多一怔,眉目间掩不住的焦灼,“那齐大发和那村子呢,那边不接着查了吗?我感觉顺着我上次查的那条线,没准儿能查到点蛛丝马迹。” 他不想回海城,确切地说,不想回屠宰场。 “那个不用管了。”池渔说,看钱多一副坐如针毡的模样,笑笑,“让你回海城又不是让你度假。你回去问问王姨,看我前段时间传给她的牧场资料整理完了没,你跟着她研究研究哪些牧场值得合作。如果王姨有需要,你还得再回河西,跟牧场主接洽。我看河西好多牧场主谈合作得先喝酒,总不能让王姨喝吧。怎么样?这份工作你能胜任吗?” 钱多一听,喜不自胜,“喝酒我行,正经工作我也行。” 池渔点点头,“你把车留下。” 钱多刚想推门下去,池渔想起什么,叫住他,“回去把我们这几天的行程也跟王姨讲一下,到时候……如果陆伯要来,你领着他。” 钱多:“陆伯?” “哦,你没碰上。没事,回去你见得到。”池渔摆摆手,“去吧,自己多注意。” “好咧。” 钱多一走,池渔爬到副驾驶座,研究怎么把座椅调到合适自己的位置。 后座幽幽传来陶吾的声音,“你不喜欢他了。” 池渔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克制住爆粗口的冲动,“你说什么?” “你对他的……”陶吾蹙眉,似乎在找一个准确的形容词,但是没找到,“那个……没有了。” 池渔一头雾水,对刚突兀的一句“你不喜欢他了”耿耿于怀,“你搞搞清楚,什么叫我喜欢他,我怎么会喜欢他?” “你之前愿意对他打开一部分,现在那部分又关上了。” 池渔:“……噫唷。” 太糟糕了。 陶吾用拇指外侧刮蹭眉心,像是紧张,又像被什么东西困扰。 池渔在左侧找到座椅调节旋钮,把椅背往后放,伸手拿开了陶吾折腾自己的爪子,替她找到了更合适的措辞—— “你是指信任?” “对。”陶吾曲起手指,指关节轻叩额角,“信任。” “信任和喜欢不一样,陶吾吾。” “嗯,信任和喜欢不一样。”陶吾乖巧地拿出手机记笔记。 “是,我之前信任过他,觉得他帮我办事情挺好。现在不了。” “为什么?” 因为他害怕非人,而他以前是杀手。 如果有天他的恐惧变成憎恶,又或是……傲慢,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为什么。”池渔平静地说,“我喜新厌旧,很善变。” 陶吾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池渔等了会儿,没等到陶吾再开口,引擎倒是成功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