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出笔,随机写了几个不常用字,又写了几个长句子,陶吾对答如流。 池渔不怀疑陶吾的学习能力,她只是缺少学习条件。 屠宰场的非人们也是。都不缺少生存能力,只是缺少适合他们的土壤。 “可以可以,朽木可雕。”池渔很满意,从陶吾那儿拿过平板,调整前一版试用的课程大纲,删掉了不必要的重复记忆练习。 “以后,你照这个大纲学。生物地理之类的大概看看可以了,人类跟你们认知有偏差。化学物理你有兴趣了解下。重点是法律。法治社会,你只要不触犯法律,碰到警察不用怕的。计算机你认识功能基本就会用了,问题不大。数学么……” “池渔渔。” “嗯?”池渔看出她神色不善,笑笑,“没什么,给你提个建议,不想学也没关系。反正有人想抓你你就跑,你速度很快的,我懂。” “渔宝。” 澄huáng眼睛的瞳孔不住地放大缩小。 眼睛是会说话——我有点难过,我好像生气了,我到底是生气还是难过?可能两个都有。 池渔往草地上退,腘窝垫着坚硬的路沿石,半身躺上草坪,看了人形神shòu半晌。 陶吾一手扶着伞柄,一手还拿着作业本和平板,眼窝里yīn影弥漫,连带眼神的光彩也黯淡了,下颌线条紧绷。大仰视的角度看起来格外冷淡,跟小毛球仿佛不是一个灵魂。 池渔想说点什么,末了,用手臂遮住眼睛,过滤了夕阳光以及一月保镖的审视,“地下那两个魔怪,去吃了吧。” 她在夕阳的光照下慢慢睡去。 醒来时,夜幕拉开,荒草地雾气氤氲。 池渔感觉到很多双视线似若无意地环绕着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单落在周围。 起身没注意,身上不知何时多的小毯子滑落到脚边。她弯腰捡起来,是林鸥先前让羊小阳给她送过的。 怕不是上面还写着渔宝儿专用。 再抬头,一眼就看到白车车顶鹤立jī群的林鸥。 她手边身旁放着几瓶酒,手里还捏着一瓶。 兴许是前面有人跟她说了什么,林鸥回头朝池渔在的方向看来,举高酒瓶晃了晃。 “渔宝儿,来啊!” 池渔扭扭脖颈,在草地上睡了这么久,脖子、肩膀还好没酸。她定了定神,走进薄雾。 雾里跟雾外终究有区别,看得清非人或是平躺或是盘坐,或是三两抵足而卧。多数面朝上闭着眼,少数看不出有眼睛的,总有一个部位朝向上空。 跟喝高了似的,神态惬意,透露着几分迷醉。 池渔爬上车顶,林鸥让出位置,转手把餐盘拿过来,“来点儿。” 餐盘都是外卖的食盒,路边摊常见的凉菜:鸭翅、凉拌牛肉、腐竹、三huángjī、花生米、海带丝。 池渔也不客气地拿起筷子。 后来,没等林鸥劝,主动拿了瓶酒。 低度数的果啤,瓶子触手有点凉,入口倒刚好,让人jīng神一慡。 池渔私心不想林鸥开口打破这份宁静。但对方只顾吃喝,好久没说话,她反而耐不住了,“那个……” 林鸥侧眼看她,“哪个?” 池渔斜了下酒瓶,指向南楼,“项目快弄好了吧?” “嗯,差不多。” “需要人手,考虑下阿植他们,不用化妆。” “看情况。” “514——我养王八的房间有个箱子,这会儿不知道王姨拿走了没。拿走了后天她也会给你,里面有几套身份证件,我找专业选手做的,平时应付检查肯定够用。” “知道了,我回头看看。” “林鸥……” “gān嘛?” “你第一个自己的项目在这里,以后会常驻么?” 林鸥拣了颗花生米放嘴里,转过身来面对她,“你想让我常驻屠宰场?” 这人喝酒上脸,四度半的饮料酒,从发际线红到脖子根,眼睛有些发直了,又追问,“你想让我替你管他们?” 两人对视了半晌,池渔先别开视线,心说这是喝多上头了。 然而林鸥咄咄bī人,“想知道你就自己等着看!现在问我gān什么!我这一摊子弄完了我就不能追求别的?就不能看看诗和远方?” 林鸥突然发作,池渔莫名其妙。一手拿着喝光的酒瓶踩着车窗边沿下去。 喝酒上头看来是家族遗传,她以为自己神志清醒,行动自如,看准的后视镜却差了几公分没踩稳,整个人向后倒。 她索性闭上眼,任自己坠下去。 一米的高度,再怎么样也不会断胳膊断腿。 后背撞向的却不是硌人的泥土和草根,而是柔软云雾。 她顿了顿,挣扎着坐直,举目四望。 不期然和一双澄huáng眼睛对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