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来自西域的舞姬步入大堂,她一抬眼,绿衣的惊赞便涌到了唇边。 舞姬虽是异族的相貌,却换了景国的华服,润玉笼绡,檀樱倚扇,一头微卷的褐发堆环作髻,上有蜂腰簇翠、燕股横金。 绿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她走动时曼丽的身姿、顾盼时明艳的目光,突然听到坐在上首的凤容对安王说:“是宋妈妈教得她规矩?很有样子了。” 话音才落,那舞姬恰好盈盈下拜,恰似给州牧的评价作注脚,舞裙如榴心周叠,一派柔雅。 安王显见对她的表现和满意,侧首对凤容说:“不只如此,我还着人从此地教坊寻了头牌娘子,将她们西域的舞同我们大景的舞合编在了一起,你且看看。”说罢,一扬手,乐声骤起。 那舞姬借起身的动作回腰深旋,锦袖一荡,转到场地正中,翻作一曲新舞。 绿衣不禁由衷地感谢“神医夫人”这个假身份,若不是安王邀请情状日好的州牧过府观舞,那怎能想得起劳苦功高又相谈甚欢的辛神医,又怎会爱屋及乌地带上同样出力不少、与夫君形影不离的辛夫人? 她不禁想到,在前世,要看一场如此水平的演出可不容易,且不说排期甚少,为了攒票,也不得不减两次出外就餐。如今,她在这里享用着瓜果肴馔欣赏着演出,开始有点觉得穿越不冤了。 绿衣想到这里,忙里偷出一眼,瞟向辛寒。 辛寒面无别色,垂着眼皮看着舞姬动作,和在谷底看猫狗打闹的表情一般无二,他五感灵敏,察觉了绿衣的视线,反撩起睫毛看了她一眼,目露疑问。 真是牛嚼牡丹! 绿衣压下嘴角的抽搐,不再看他。 辛寒莫名,也收回了视线。 在每一个众人未觉的瞬间,堂下的舞姬借着动作遮掩,一次又一次地观察着上方端坐的女子。 只见她峨眉扫月、明眸灿星,明明不像自己一般严妆艳服,只着了一袭素色常服陪衬她端丽的容颜,却远远比自己聚纳了更多赞叹和钦慕的视线不对,不是更多,是自己压根就没有。 她越夺目,引来的越是鄙薄和妒忌,哪来什么赞叹和钦慕呢。 这才是大国气象吧,传说的大家女子该有的风范。 她不仅想起了那个沙漠里的小国,她的来处,她所遗弃的记忆。 可哪那么容易遗弃呢? 她一闭眼,就会想起战败被俘的那一日,瘦马嘶风,残旗翻雪,断兵折戟漏下的斑驳残照。 她知道她所生所长的那片土地有多丑陋。 乱山枯木,暮沙衰草,被她那美丽的来自繁华大景的母亲无数次地诅咒。 母亲的哭骂日复一日地滋养着她的怨恨,怨恨那贫瘠野蛮的土地,以及强抢强卖了母亲的那些贫瘠野蛮的人。 如果不是他们劫掠了母亲,她也能生在大景吧,生在这个美丽的地方。 看,冬雪未融,严寒未退,鹅黄嫩绿已初绽,其他歌女舞女习以为常,旧曲响时,其中词阙竟将这生机盎然的奇迹唤作旧相识。 她都愣住了。 她们笑她孤陋寡闻,特地寻来了一轴画,缓缓拉开时,罨画园林,绀碧溪水,霎时迷了她的眼。 她从未有一刻那么欣慰,欣慰于自己在战败那一日将匕首松紧了那个被她唤作“姐姐”的人的心窝。 难怪啊,难怪她的母亲临死时还遥遥望着这个方向,目不肯阖,用最后的破碎的呼吸不甘心地重复 故国梅花归梦,愁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