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顾启元书房。 “爸爸,这样真的可行吗?”顾明恒头上包扎着一圈厚厚的纱布,脸上难掩疲色。 顾启元抖了抖指缝中夹着的雪茄,神色晦暗不明,没有直接回答顾明恒的问题,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下他的伤势。 “你伤得怎么样,严重不重?” 提起这身伤,顾明恒心里的憋屈远比身体上受的伤来的更严重! “我没事,医生说了,都是一些皮外伤。哼,谅他们也不敢真的把我怎么样!就是可惜了,竟然让顾逍那小崽子在我头上动土,真是惯得没人管了!” 一说起这个顾明恒就恨得牙痒痒! 要说顾北宸能伤到他几分也就算了,毕竟辈分的差距摆在那里,再如何他也忍得了。 但是顾逍那个小崽子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母不详的非婚生子,在顾家老宅,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跟自己动手?! 可偏偏,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连还手都不行! 顾启元知道他心里肯定不痛快,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儿子,之前在顾家老宅确实也吃了不少苦头。 于是顾启元便说,“你放心,等到那边事成,不管是顾逍还是顾南宸,不过都是丧家之犬罢了,区区小卒,不足挂齿。” 顾明恒眉色阴鸷,嘴角轻扯,带出一抹狠戾阴险的笑意来,再搭配上他头上包裹着的厚厚的纱布,看起来病态又违和。 “不光是顾南宸和顾逍,就连顾北宸,我都要他跪在我面前给我舔鞋!”顾明恒咬牙切齿地说着,他可不会忘记顾北宸一勾手就卸掉了他下颔骨的痛苦! 顾启元竟还点点头,应声道:“确实啊,他们两个可是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就算都是一家的兄弟,到底也比跟我还要亲上十个月呢。”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顾启元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就连坐在离他很远的沙发上的顾明恒都感觉到一阵寒冷。 正当此时,敲门声响了。 “老板,刚得到消息,今天财团总部的会议,顾董事也会出席。” 门外响起助理的声音,顾启元面色一沉,冷声说了句,“那咱们也走吧,可别让我的好弟弟等久了。” 顾明恒撑着一身伤,从沙发上站起来,恭敬地跟着顾启元离开书房,目送他离开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休养。 虽然戏是假的,但是他这一身伤可半点儿都没做假啊! “儿子,我的好儿子呀,你身上还有伤呢,怎么就到处乱跑呢?!” 袁文慧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儿子的房间看望他的伤势,结果却怎么也找到人,当即心慌得不行,楼上楼下地翻了个遍。 这会儿总算是找到了人,看着他裹着的一身纱布,顿时心疼到无以复加,连忙轻手轻脚地将他扶回床上躺着。 一边扶着顾明恒走路,袁文慧还一边哭骂着,“你那个杀千刀的爹,真是太不像话了!眼睁睁地看着我儿子受那么重的伤,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顾南宸算什么?不过是一个狐媚子生下的野种,也敢对我儿子下这么重的手!”袁文慧一边抹眼泪,一边恨不得把顾南宸的祖宗十八代都拎出来骂上一顿落个痛快! 很显然,袁文慧已经忘了,从头到尾顾南宸也没碰过顾明恒一个手指头。 然而却还像是不过瘾似的,袁文慧断断续续地骂了一会儿,又骂回了顾启元身上,“你爸也真是,竟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窝狼崽子欺负你,我当年真是瞎了眼了才――” “妈!”顾明恒不高兴地皱皱眉,显然对袁文慧的聒噪已经忍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不过顾明恒心里清楚,她说到底也没有什么恶意,所以他也不能说出太难听的话来,只是说:“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儿,妈,你不懂。” 顾明恒跟他父亲可是一条心,对于顾南宸和顾北宸兄弟俩,都绝对不可能轻易容得下。 等到他们暗中在墨西哥扶持的势力渐渐渗透至北美核心,到时候顾氏财团,无论是国内还是海外,都是他们父子俩的天下! 然而这些事,又怎么可能跟袁文慧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后宅妇人说得清楚? 确实如此,即便他的外祖父家也是云水市鼎鼎有名的世家,教出来的女儿明显也不是什么有手段有眼界的人物。 女人么,呵,到底都是目光短浅的动物,出身再好也逃不过这样的局限。 顾明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忍不住冷哼一声。 还有那个女人,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打他的脸面,早晚有一天,他要让她付出该有的代价! 而此时,医院里,被顾明恒心心念念诅咒着的余薇安,正被身上各处传来的剧痛折磨得痛不欲生。 她身上并没有受到什么太严重的伤,最严重的便是因为头部的连续剧烈的撞击而造成的中度脑震荡。 可是却仿佛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死劫一样,余薇安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床边闪过一道模糊的高大的身影。 他身后是白得刺眼的灯光,长久的昏迷带来的黑暗,让她一时间还无法适应这样强烈直接的光线。 余薇安痛苦地眯着眼,视线模糊不清,但仍然能依稀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朝她一点点的伸出手。 那只大手,还带着整洁的白手套,她心里恍惚划过一个念头,她以为那只手是要来触碰她,好像这个动作曾经在某一个时点某一个空间发生过一样。 然而让余薇安感到十分意外的是,那只带着白手套的手,只是虚虚地停留在自己的脸颊旁边一瞬间,就又收了回去,根本没有触碰到她半分。 自始至终都没有消减的疼痛,一波高过一波地袭击着她每一根神经,剧烈蚀骨的疼痛再一次将她的神智拉入了一片无际的昏暗之中。 失去意识的余薇安并没有意识到房间里又人来了又走,而那人并未有丝毫收敛的踏踏的脚步声,她一点也没能听见。 五分钟后,许小天抱着一个白色丝绒布包裹的礼盒挤进了病房,看了眼病房里并没有什么异样,顿时放下心来。 她将那个礼盒放在了床头旁边的柜子上,这是刚从文斯彻办公室拿来的。 要不是怕文斯彻会以给余薇安送礼物的借口再来一次,她也不至于大老远地自己跑过去拿。 “哎……” 许小天幽幽地叹了口气,没想到那个文斯彻竟然还怪痴情的,明明知道罗敷已有夫还那么温柔地对待余薇安。 每一次她看到文斯彻全心投入地注视着余薇安的目光,她都觉得那简直温柔得几乎可以拧出水来了。 许小天不得不说,她毫不怀疑,如果竞争的对象不是顾南宸那种人,文斯彻完全有挖墙脚成功的可能。 可是偏偏天意弄人,文斯彻即便再是心诚也没有用,她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人,在跟顾南宸对上之后,还能从他手里捞到什么好处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病床上深深沉睡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余薇安轻轻动了动,被子和衣物之间发出一阵轻浅的衣物摩擦声,她张了张嘴,然而却因为昏睡太久的原因,声带一时间还不是很适应,没有办法震动发出声音。 于是她只能艰难地用气音发出淡淡的呼唤声。 然而她只不过是想说句话,可唇舌刚一活动的那一刻,剧痛感就瞬间侵袭了所有的理智。 余薇安觉得痛得几乎又要昏过去了,只靠着那么一点儿精神在强自硬撑着。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在被顾明恒甩进车里的时候,她绝望地咬了舌。头…… 疼痛占领了理智的高地,刹那间就逼出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余薇安心里叫苦不迭,要是知道咬到舌。头这么痛,她还不如直接把自己咬死算了…… 她这一番动静,总算是惊动了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余医生,你醒啦!”许小天连忙跑过来,第一时间按下了呼叫铃。 然后关切地看着病床上的余薇安,“余医生,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很痛?别担心,稍等一下,医生马上就要来了!” 余薇安觉得被许小天这么一吵,连耳蜗子都开始疼了,鼓膜震动的声音,在浑身疼痛的情况下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疼……”她用气音挤出这么一个字。 “疼……?哪里疼?余医生你哪里疼?你放心,别着急,医生马上就来了,很快就来了……”说这话的时候,许小天又重重地按下了两次呼叫铃,虽然她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 余薇安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似乎身上的疼痛有片刻的缓解。 她忍不住分出心神感叹了一下,许小天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很会安慰人的样子,但是论起转移注意力的功效,她那咋咋呼呼的性格倒还真是加分不少。 许小天见她又闭上了眼睛,以为她又要昏迷过去,于是就赶忙跟她说话,一句接一句地不让她有半点儿消停。 “余医生,你别怕哈,医生来了就好了,您自己也是医生呢,应该相信广大同仁们的专业能力对不?” “……对了,顾先生昨晚一直守着你呢,今天早上说是有事才离开的,离开之前还特意拜托我照顾你,你说我是不是那种看起来特别靠谱的人呀,不然顾先生怎么会放心把你交给我照顾呢?” 许小天拉拉杂杂地说了很多废话,纵然余薇安再不想睁开眼睛,这会儿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了,不然她好怕许小天就这么一直喋喋不休地说下去。 正好这时,病房门开了,郑医生带着几个同科室的医生一起进来了。 许小天一下子跳起来,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口袋里,看也不看地按了一下签字笔上的一个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