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彻说,安安,好久不见。 余薇安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发现文斯彻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芥蒂,只有真诚温和的笑意,一如当年初见时,他是和煦如春风,朗朗如霁月的那个师兄。 “好久不见了,师兄。”余薇安不知道文斯彻是不是真的放下了那段纠结的过往,但是能看到这样的文斯彻,仍然让她感到很开心。 文斯彻的目光落在余薇安那一身久违的白大褂上,脸上的笑意更甚了,温声开口,说道,“这是,终于销假回来了?” 余薇安今天心情很好,便也开起了玩笑,“师兄都回来上班了,我又怎么敢荒废青春?” 她脸上的笑容太明媚,太耀眼,让文斯彻有一瞬间几乎又要失了神。 好在这是,一直被晾在一旁的慕景阳不乐意了,酸酸地开口:“师姐,你只看到师兄了吗,你都没有看到我吗?” 余薇安好笑地看着“争宠”的小师弟,忍不住咋舌,“你脸皮那么厚,我怎么会没看到你。” 慕景阳:“……” 好难过,就连世界上最温柔善良的师姐都会取笑人了,这个世界还有没有他这种单纯无知的小孩的活路了? 慕景阳闷声开口,小模样简直委屈又可怜,“师姐你太偏心,布兰特教授的工作室和咱们项目组的学术交流合作也不只是师兄一个人的功劳啊,你怎么可以只对师兄笑,不对我笑?” 余薇安一愣,没有去思考慕景阳是怎么变成“咱们项目组”的一员的,反而是探究的目光看向文斯彻,“布兰特教授……?” 慕景阳:QAQ这个日子没法过了,这明明不是重点啊好不好! “嗯,抱歉,这段时间和你联系很少,一直也还没有和你说,很抱歉,是我的疏忽。” 文斯彻又认真地说了很多话表达自己的歉意,说道甚至后来他自己都嫌啰嗦,才终于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去年我赴美交流的时候,曾经和凯特·布兰特教授有过浅谈,这段时间我出去交流,碰巧又在一场会议上和布兰特教授碰了面,她至今都对你的阿斯希尔酶很感兴趣,说是有一些资料想和你分享。” 文斯彻顿了顿,后面的话,再开口好像有些为难,但是却又不得不说清楚。 毕竟原本这是余薇安一个人的项目组,她在医院的高级专家的津贴也不是白拿的,是要有研究成果的,但是现在,这个课题好端端地又跟凯特·布兰特这样级别的专家扯上关系。 如果将来的研究真的能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那么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带来很大的争议,即便余薇安的专业造诣再是高深,在资历面前,恐怕她也得低凯特·布兰特一头。 可是文斯彻也没有别的办法,医院要供着余薇安铺开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所需资金那就不必说了,往里面砸钱是必须的,而余薇安却休了假,归期未定的假,即便院方对余薇安再是看好,也没有能无限期无底线容忍的可能。 这个项目组,要么关闭停摆,要么必须有人来接手。 他很清楚,余薇安从来就不是个有功利心的人,对于她来说,研究课题能够尽快取得好的进展,比是谁的功劳对于她来说还要更有意义一些。 但是这些事,她自己可以不考虑,文斯彻却无法做到视若罔闻。 所以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平衡各方,不仅自己出面在院方面前把这个项目一力保了下来,引入了布兰特教授工作室的学术交流,还把慕景阳这个小破孩也带了进来…… 他做着一切,就是为了保住余薇安的心血,也能保住她在这个研究项目中的绝对地位。 但是有些话,他不能跟余薇安说得太清楚。 ------ 此时,顾家老宅,二楼书房里。 父子俩许久未曾这样对峙过,这样的场面却并不陌生。 最终还是顾老先生先松了口,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落寞地开口:“南宸啊,我知道,你的性格比较冷淡,是我这个作父亲的,没有在你的成长当中树立起一个正面的形象,才会造就你如今这个样子。” 寡淡,冷漠,凉薄,没有家庭观。 说白了就是冷血。 这些年来,顾老先生处理家事的时候,大多也都是这样的态度。 底下的孩子们有样学样,多正常的事儿? 这个责任,顾老先生是推脱不掉的,他也没想要推脱。 但是顾南宸却听出了顾老先生的话中,暗藏的另一层意思。 “我没有怪您。”顾南宸轻笑一声,沉沉黑眸中,仍然是那股浑不在意的洒脱和随意,“当然,我知道,您是在怪我。” 顾老先生原本要说的那些话,在听到顾南宸的话之后,就统统都哽在了喉间,发不出声来。 怪他……是啊,怎么能不怪呢?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搞成这副分崩离析的样子?兄弟之间有多大的仇怨,不能关起门坐下来好好解决?非要搞得彼此都家破人亡才开心吗? 想到“家破人亡”这几个,原本是心疼长子长孙都接连锒铛入狱的惨景,可是却忽然想起了顾明恒和顾启元两个人都曾险些害得余薇安那个丫头九死一生。 一想到那个丫头好几次虎口脱险的场景,顾老先生的脸色白了白,原本要说的那些话,竟真的不知道该要从何说起了。 顾老先生的沉默,并没有让顾南宸停下来。 他仍然自顾自地说着,“您怪我,是应该的,我把您悉心栽培的继任者给亲手送进了监牢,我把您疼爱了二十几年的长房长孙,也给料理了个干净。” “我把您最看重的这个家,也给折腾得分崩离析。” “您当然可以怪我。” 顾老先生仿佛已经坐成了一尊雕像,听着顾南宸说这些话,竟一动也不动,若不是胸口还有着呼吸的起伏,简直就好像静止了一样。 “但是即便您怪我,怨我,恨我,骂我,都无所谓,我都不后悔自己所做的。”顾南宸的声线渐冷,“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心里究竟要做的是什么。” “为什么?”顾老先生轻声开口,面色一瞬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不过这倒是他们父子两个,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面对面地交谈。 顾老先生想,他能察觉到这些年来顾南宸的心里是对他存了怨气的,或许是因为,在他母亲过世的时候,他作为父亲,没有给他和顾北宸一个很好的交代,反而还把顾北宸干脆就送进了军营里,几乎就斩断了顾北宸在顾家所有的可能性。 他又想,或许是顾南宸在怪自己,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将他送到国外去,在他刚接触顾氏财团在北美的产业时,再难再苦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帮助和支持。 这样想着,才想起来从前被自己忽略的很多事,他都一直在冷落这个儿子。 至于另一个,每一天都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儿子,顾老先生更是感觉到愧对。 “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们啊……” 老来得子,而且还是一对双胞胎儿子,本该是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的,可是到头来,一个两个的,竟然都被他冷落至此。 听顾老先生一开口,顾南宸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顾南宸嗤笑一声,直接打断了顾老先生追忆往事的思路,“您没有对不起谁,如果真的有,应该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顾老先生神色一滞,原本就苍老憔悴的容颜,此时更添了几分悲恸,浑浊的双眼瞬间红了,颤颤巍巍地动了动嘴唇,“对不起,对不起她……” 那个“她”,顾南宸当然知道之的是谁,但是他却没有接这句话,而是回转到了原本的问题上。 “有些事情,或许您有所察觉,或许您毫不知情,不管怎么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过去的事情,就该让它过去。”顾南宸从书房桌上众多的文件夹里,拿出了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 那纸袋的模样,跟前一晚顾南宸交给警察的,顾启元的罪证,很像,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顾老先生的眼神飘到那个看起来很陌生的牛皮纸袋上,他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在他的书房里,也不知道这个袋子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现在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听顾南宸继续说道,“但是事情可以过去,有些仇恨和恩怨,却不能就那么过去。” 他将那个牛皮纸袋,轻轻地推到了顾老先生的面前。 “您心里怪我,骂我,都好,但是为人子者,我还是需要跟您说清楚,顾启元该承受的罪孽,我绝对不会让他逃掉。” 说罢这话,留下那个牛皮纸袋,顾南宸便施施然地离开了书房。 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软件,他便直接下楼进入了地下车库,随便开了一辆车就往医院的方向赶去。 这个时间,接到小女人下班,刚好可以一起吃个烛光晚餐。 至于那个还在二楼小房间里痴痴地等着爹地可以回房来看他一眼的小顾逍,已经完全被自己的亲爹抛诸脑后了。 看着扬长而去的顾南宸的车屁-股,顾逍的小脸儿瞬间垮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什么时候能有个小妹妹呀……这样我就不用整天和那些愚蠢的大人玩儿了。” 这么嘀咕着,顾逍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小手在键盘上飞快地翻飞着。 不多时,正在忙着办公的言子昭的电脑忽然黑了屏。 #混世大魔王#:我那个不着调地爹爹又去谈恋爱了,子昭叔叔你陪我玩! 言子昭一脸黑线:玩玩玩,玩个屁啊玩!要不是你老子把所有工作都撇给我,我至于在这里守着一台破电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