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帆是在健身房里被许可儿叫回公司的。 这让他有些担忧。 作为他最亲近也是最了解他的女人,许可儿自从从美国回来后,仿佛抛下了什么思想上的包袱,在工作上的能力越发的凸显了出来。她帮助石云帆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让他一度升起了辞掉现在那个光吃饭不干活的CEo,换许可儿上任的想法。只不过,在他跟许可儿提起这件事后,反而被许可儿主动拒绝了,说她没经验,也没能力负担这么大一个公司的生死。 大么? 石云帆的公司总共不到两百人,要是放在制造业里,这点人连一条生产线都开不动,更别提成立一家在行业内数一数二的公司了。 然而基金公司毕竟不是服装厂,金融业也不是传统制造业。这个行业最贵的,永远是人。 石云帆的公司不到两百人的规模,却管理着超过两千亿的资产,人均管理资产超过十个亿,这个量级在整个华夏的金融界都是响当当的一个数字,不知道有多少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哭着喊着要往他的公司里挤。 图的,无非就是那巨额的收入和石云帆私募第一人的名头。 是的,在他进入金融领域这九年来,他仗着自己的超能力从不失败,铸造了不败金身。到后来,从来没有人敢怀疑他的判断,更没有人敢站在他的对面,就好像整个华夏的金融业,都非常默契的把那个至高的王位让给了他。 毕竟,放眼全球,也仅仅只有这么一个人,从出道以来,投资成功率,始终是百分之百。 所以,石云帆在跨入自己那辆防弹奔驰的车厢里时,是带着疑虑的。 虽然他已经没了超能力,但是在退出那些单边敞口极大,波动剧烈的高风险市场后,石云帆旗下仍然保留了超过两千亿元的低风险投资资产。他并没有彻底放弃金融投资,反而开始尝试着渐渐把主动权交给自己手下的基金经理们,依靠这些精英级别的优秀员工,他旗下的资金,在他失去了重生的超能力后,仍然保持着一个还算不错的业绩。管理的资产规模虽然缩水了将近三分之一,但是也足够养活这一两百号人了。 所以,石云帆才能放心的把公司交给一个只懂得说是是是的CEo,和一个从来不会误解自己意思的能干的女秘书。自己则天天健身、睡觉、发呆、练武,等着下一次召唤。 从石云帆所在的健身房开到位于CBd的公司并不需要太久,他下车的时候,发现许可儿正微笑着站在公司门口等着他。这个身材超规格的女孩穿着严谨到保守的高领白衬衫和浅色西服套裙,带着一副文绉绉的眼镜,眼神里全是明媚的笑意。 “石总,您来了,我带您去楼上坐坐。”许可儿微微欠身,接过石云帆手里的运动包,当先引路,领着他进了楼。 “怎么了?”石云帆语气严肃。他了解自己的秘书,这个姑娘平常可不会这么礼貌和拘谨的候在公司门口,打招呼也不会这么有距离。她更喜欢的方式是:“来了?走吧,跟我去开会。” 而不是微笑着欠身,礼貌的敬称自己为石总。 所以,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今天的股市动向不太好,开盘到现在三十分钟已经跌了1.2%,我们的部分产品出现了浮亏,王总让我叫您过来。” 王总又叫王树松,是石云帆公司的CEo,哈佛毕业,黑石的优秀经理人,在七年前的一次原油合约对赌中,被石云帆狠狠的坑了一把,从此就成了石云帆的信徒,千里迢迢放弃了美国的高薪工作,来到华夏给石云帆打工。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见证奇迹是如何成为奇迹的全部过程”。 当时面试他的石云帆被这人的马屁功夫所震惊,再加上他的履历确实漂亮,直接给了他10%的公司股份,把他留了下来。 这个人在金融业已经干了十五年,比石云帆年长十九岁,是一个经验丰富、非常冷静和镇定的人,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乐意向石云帆求助的,因为那意味着他又一次输给了这个他无法击败的敌人。 “什么情况?” 石云帆走进公司的交易室后,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气氛的沉凝。来自世界各地的三十多名交易员各个绷着脸,安静的操作着,几乎没有人说话。 “大盘有些不对。” 王树松站在主屏幕面前,正在揉着自己的眼睛,他第一时间听到了石云帆的声音,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话。 于是石云帆知道事情真的大条了。 王树松是自己的铁杆粉丝,他从不会这样连看都不看自己就回答自己的问题。 石云帆看了眼大屏幕,上午10:23,大盘已经跌了1.4%。 搁在平常,这几乎已经是大盘一天的跌幅了,而今天开盘仅仅五十三分钟,大盘就跌掉了平常的一天的量。 “我们的情况如何?” 石云帆几乎没有停顿的开始关心自己的基金仓位和情况,这九年的金融生涯,虽然没有把他培养成为一个多么杰出的操盘手,但是也让他具备了基本的金融素质。 大盘的走势和个股并不是紧密联系的,很多时候大盘下行的同时,一些强势的股票甚至还能收到涨停。一个主动型的基金公司能不能赚钱,很大程度上看的是他们重仓的那几只股票的走势,而不是大盘。 “总共五十三只重仓股,有三十一只下跌,十七只跌幅超过4%,九只跌停。今天的情况有点邪门。” 王树松身旁的操作员把实时统计打在了大屏幕上,在五十三行纷繁复杂的数字中,正在不断扩大的绿色,让石云帆的心紧紧的一抽。 “有人跟我们打对台?” 这是石云帆的第一反应,这个市场没有朋友,只有敌人。那些被他击败的曾经的成功人士,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毁掉他的事业。在这种大盘疲软的时候,如果恰好手中有足够的筹码,他们会很乐意捎带着砸砸盘,破坏石云帆的控盘节奏。这是他们很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也是市场上很常见的伎俩。 “不太像。我们的筹码集中度已经超过60%了,他们没有足够的弹药和我们玩,这个不太像少数人的行为,今天大盘可能要出事。”王树松很快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他带着一丝崇拜的眼神看向了石云帆,“头,我们要怎么操作?补仓还是减仓?” 王树松问的是一个很基本也很重要的问题,关系到石云帆对大盘走向的看法。如果石云帆认为现在的短时下跌是烟雾弹,后市会大幅反弹,他就应该选择加仓,借着价位低控制更多的筹码,提高自己的控盘能力。如果石云帆认为现在的快速下跌是更大下跌的先兆,他就应该下令减仓,以控制损失,锁定收益。 如果石云帆觉得大盘最终会走平,那他应该保持现有仓位不变,或者简单的安排手下的基金经理们择时拉低筹码成本,提高收益。 和一般的基金公司由基金经理主要决定方向性操作不同,石云帆的公司,所有的基金经理在石云帆失去超能力之前,都几乎不做方向性判断,他们只会直接等待石云帆的指令。 买还是卖,加还是减。 而无论是加还是减,石云帆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就算这一年多来,石云帆几乎已经不再直接操盘,这些自身能力并不差的基金经理们也渐渐恢复了自己之前对大盘的判断和嗅觉,但是他们仍然会在遇到异常情况的时候,等待石云帆的指示。 那可是火眼精金石大师,在金融市场上从无败绩的人。 “各产品看情况减仓,不要超过三成,中午休市的时候给我一个汇总报告。” 石云帆看了一眼大屏幕,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大盘的下跌态势已经止住了,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回升。已经失去了超能力的他并不能准确的判断大盘的走势,所以他给出了一个非常宽泛的答案。 对一支基金产品来说,在一天内减仓三成已经是非常快速的减仓速度了,如果操盘手操作不当,甚至会直接把持仓股票打到跌停,给自己带来更大的损失。 所以,石云帆给出的命令其实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在大盘震荡或者走向不明的时候,调低仓位是一个合理的选择,没有人会说他的命令不正确。而“最高不超过三成”的命令,加上“各产品自主决定”的安排,相当于变相的把减仓多少的权利交给了各个基金经理们。 而这些优秀的下属,很少让石云帆失望。 这也是石云帆在过去一年多以来采用的基本战术,他在退出那些完全依靠自己的超能力运作的基金同时,也在逐步把公司的中心向低风险、低收益的稳健产品转移。这种做法虽然流失了不少客户和资金,但是也锻炼了他的队伍。 于此同时,石云帆也在让自己的命令变得越来越模糊,自由度越来越大。借着培养员工独立操作能力的幌子,激发了这些优秀员工的潜能,把他旗下那些不多的,还在股市上操作的高风险基金打理的井井有条。 所以,石云帆觉得,这次应该和以前一样,信赖自己的手下。 然而,事情很快证明了他的失误。 就在他旗下的产品经理根据自己地判断或多或少开始减仓的时候,大盘的突然终断了止跌回升的态势,一股脑的,好像高台跳水一样扎进了基准线以下。 从1.4%到1.9%,从2.1%到2.4%。等到上午收盘的时候,大盘已经跌了超过一百四十点,各个板块一片哀鸿遍野。 而石运帆旗下的产品,很多都没来得及减掉多少仓位,所持有的重仓股就直接被打到了跌停,再也无法卖出。 石云帆是强撑自己的笑脸回到办公室的,跟在他身后的许可儿细心地帮他关上门,走到他身后帮他做起了按摩。 石云帆那有些抽离的心态这才慢慢的落了地。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明知道就在刚刚的半天时间里,他旗下零零总总还投资在股市上的两百亿的资金已经亏掉了将近十个亿,但是他总觉得这些事情好像跟现在的自己没太大关系。 亏了,就亏了吧。 反正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天国竞技里自己的一条命。更别提这些还是别人的钱。 实在不行,就顺势退出金融业好了,反正自己这种长期不作出明确性指令的伪装,估计也已经被不少人看穿了。 “石总”,站在他身后的许可儿用力的揉着他的肩膀,把那些因为紧张而崩起的肌肉一点点的抚平,小声的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对股市已经没有那么精准的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