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张天祁的葬礼上,田十七听到张天凛跟江辞的对话,才知道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可惜的是,张天祁锻炼田十七十五年,为的就是给自己的亲儿子江辞培养一个可以当他陪练的人,结果,心愿未了,撒手归天了。 田十七他迫切的想要逃离张家,他去了很多地方,最终在日本找到了一点关于他身份的东西,那就是“石田”,那是她母亲的姓氏,他把他当做了自己的。 李全看他从平静的谈起关于江辞的事,再到说起他被张天祁虐待时的痛恨,一直到最后他脱离张家时的畅快,有些心疼这个仅十七岁的孩子。 田十七所遭受的,虽然没有李全当年在特训时候的苦难多,然而正因为在炼狱中摸打滚爬过的人,才能够感同身受。 李全拍了拍田十七的肩膀,说:“以后别想着死啊死的,你还年轻,过去的肯定会在你心里留下创伤,但是那也是见证你成长的证明。 你忘不了它,就不要去忘,你现在是你,我觉得你可以为了你自己而活了。” 田十七紧紧的攥着拳头,天蓝色的眼里有一抹晶莹在闪烁。 李全看着深不见底的山谷,说:“想哭就哭,你是正常人,不是机器也不是木头,更不是谁的工具。” 田十七咬着牙,仍然没有让那抹晶莹落下来,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云,忽然叹道:“刘海好长。” 李全抬手就把他的刘海撩了起来:“好好看看这片天,现在的眼前除了光,不会再有黑暗了。” 他揪着田十七的刘海,冲着前面走了很远的张瑶喊道:“我的好表妹,我家十七想问你要一根头绳。” 田十七忽然意会到李全想给他扎个朝天椒的发型,立马拍开他的手,嫌弃的说:“无聊。” 李全笑了笑,发现自从在这里见到田十七后,他所表现出来的的情绪也好,说的话也好,做的事也好,都让他看到了更加真实的一个小鬼。 他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太会隐藏。 看到田十七一点一点的蜕变,李全心里隐隐觉得好像看到了自己养的猪正在一天一天的长大的趋势。 什么时候能够拉出去杀了吃肉,大概就是田十七真正变回正常人的时候。 两人走到转角的桥边,发现张瑶竟然在那里等着,还递给了田十七两个黑色的发夹,说:“没有头绳,这个可以吗?” 田十七没有收,张瑶自顾上前将田十七那一戳刘海拧在一起,然后一边用夹子给他夹上,一边说:“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不该被刘海的阴影遮住。” 李全听出来她的本意,是在鼓励田十七走出过去的阴影,去迎接阳光的普照。 随即欣赏般的将她看着,夸赞道:“不错嘛,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情商,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张家大小姐呢。” 张瑶也不恼,给田十七夹好头发,用一双得意的眼神将李全盯着,不紧不慢的说:“是啊,我虽然智商低,但是我情商高啊,不像有些人,智商情商都低。” 说着,也不管李全是什么反应,拉了田十七的手腕,就朝前走去。 也许是刚才李全想要给田十七扎个朝天椒发型的恶作剧表露的太过明显,让田十七这个小鬼对李全生了气,所以,任由张瑶牵着,不管李全在后面怎么喊,他都没有理。 “没人性的臭小子!”李全低骂了一声,走在桥上的时候朝脚下看了看,也许是知道底下是什么东西,从下面吹上来的冷风更加刺骨了几分。 他不知道张天祁究竟对田十七做了些什么,田十七没明说,只用一个“残忍”二字带过,但他知道,在别人眼里的残忍有多可怖,在田十七的眼里,比那个更可怖千倍万倍。 张天祁的对田十七的所作所为,也许就是他后来遭人暗算的因果报应,自古恶人自有上天来收,大概就是说的张天祁这类人了。 有一点李全不明白,就是既然张天凛知道江辞就是张天祁的儿子,为什么还要任由他在外奔波,而不在张家公开承认他的身份呢。 难道是为了张瑶做打算? 张家掌权人的位置传男不传女,所以,张天凛起了私心,不让江辞认祖归宗? 李全看了看张瑶的背影,又看了看已经走在对面山崖石梯上的江辞,眼神有些凛然起来,如果真是这样,他会很鄙视张天凛的。 虽然,他是为了张瑶才这样做的。 “魔障了,你想寻短见,我可以帮你的。”张瑶走到桥的尽头,忽然看到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便开起了玩笑。 看着张瑶那张还有些天真烂漫没有褪去的脸上,眉宇清明,眼中闪着不惧任何事物的坚定。 李全突然觉得,其实张天凛并不是出于私心,而是觉得,张瑶比江辞更适合当他的接班人,江辞眼中夹杂着太多的私人感情,这些会成为他执掌大全的绊脚石。 在威尔士的时候,江辞那么容易就被李全左右了自己的情绪,而且一旦遇到势均力敌的敌人,江辞不会给自己留后路,万一张家遇到什么困境,江辞处理起来的方法只会是鱼死网破。 而张瑶不一样,她精明能干,跟唐婉清不想上下,这就是为什么她一个女人,即使张天凛不扶持她,她也能够让众多张家人对她俯首称臣。 关键是,江辞的身份一旦公开,也许张天祁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丑事就会败露,自己喜欢的女人是妓女,而她还给他戴了绿帽子,他还把那个男人的儿子养育了十五年。 这种荒唐到几乎让人嗤之以鼻的丑闻,张天凛怎么可能会让他大白于天下,更何况,张天祁在张家的威严还大过于张天凛的。 一旦公布了,整个张家都将陷入丑闻的漩涡之中,这个风险,张天凛没法去冒,也控制不了它的发展。 所以,他决定隐瞒,只对内公布了江辞是张天祁义子的身份。 这一趟,李全明白了一些事,但更多的事情让他不得其解,他知道,一旦他有所行动,那个操纵阴谋的人就会对他跑出一条他精心编制的线,牵着李全朝着他的目的走。 “正好,小爷没玩套路很久了,可以陪你玩玩!” 李全揉了揉手指骨节,追上了张瑶和田十七的脚步。 上到顶上,张天凛和江辞已经等了将近十多分钟了,也不恼,指了指一座挂有大蒜的房子,说:“打开那扇门,一直朝里走,就能出去。” 说完,张天凛走向田十七,发现此刻的他比平时有精神了许多,而且在他的眼里,张天凛看到了一丝田十七对未来的期望。 张天凛宽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从来没有跟人低过头,今天,我替我三弟跟你说声抱歉。 虽然说有些太敷衍了,但我觉得,你应该很需要。我给你建了一个账户,里面有一些钱,够你这辈子吃喝玩乐了。” 田十七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兴许是觉得如果拒绝的话,张天凛没法对他放下愧疚,他能愧疚同情的人,有江辞就够了。 张天凛再次拍了拍田十七的肩膀:“好孩子,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田十七闷着声音说了声谢谢,张瑶哭着想要去抱田十七,被张天凛的大手一把糊在了脸上:“看看你那怂样,还张家大小姐,尽给我丢脸。” 张瑶揉了揉鼻子,仍然很伤心的看着田十七,不舍的说:“老爹,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就是感觉自己栽的白菜被猪拱了。” 她把田十七比作自己栽的白菜,而那个拱了她白菜的猪,自然而然的就是指李全了。 李全听她明嘲暗讽的挤兑他,立马冷了脸,把田十七拉开,反讽的说:“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猪栽的白菜,营养都跟上,光长年龄不长个。” 张瑶愤愤然地冲他捏紧了拳头:“要不是看我我老爹的份上,我这拳头就在你脸上打出个漩涡了!” “哎呦,厉害了我的表妹,随时恭候啊!” “好啊,来啊,让我见识见识你丫的这些年有没有进步!” “够了,你们两还小吗?”张天凛见两人这没完没了的在这里耍嘴皮子,耳朵都听烦了,招手示意李全带着田十七赶紧走。 李全知道,他能这么顺利的从这里出去,全靠了张天凛在坐镇,如果张天凛没来,他一定会把这里变成汪洋血泊。 到时候,李家就会有大麻烦了。 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裤兜,摸到那个打火机,笑了笑,说:“大舅,下次记得送我一个最新款的火机,这样显得我更有气派一点。” 张天凛也笑着做了一个oK的手势,目送着那两个朝着挂了蒜头的房子走去。 张瑶假装抹着泪,委屈的说:“早知道小笙笙会被表哥拐走,我就不给你打电话过来江湖救急了。” 张天凛伸手揉了揉张瑶的头发,眼神里的畅然在两人渐渐消失的身影中化作了一道冷寂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