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莱特因为脑袋一瞬间的刺痛感,顿了一秒才稍微清醒时,便发现他的头只要再往下个几公分,手上的黄瓜就要跟自己的灵魂之窗来个亲密接触,准备从此与黑暗为伍。 那股戳醒他的刺痛感,活像是有人将他的脑袋当成门板一样敲又迅速收手──而且还是拿叉子戳!!! 可恨的是这个异物感来得快去得更快,让刚感觉到疼痛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跟那个梦境一样,这个现象并不是第一次。 起码每当他差点用手上的东西戳瞎自己或是往鼻子送的时候,这个疼痛都会忽然出现,拯救他的眼睛鼻子免于自己主人的毒手。 这么说起来,自己好像都是在意识开始涣散时,听到某种清脆的声响后才被这种伴随而来的刺痛惊醒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才会发出那种类似于撕裂和破裂的声音? 坐在对面的零恶狠狠地瞪了过来,估计是因为预想到他今晚又会守夜守到一半睡死,然后自己又要代替他守夜而感到愤怒。 莱特觉得本来就是夜猫子的零,原本没有的黑眼圈已经开始往不归路去的趋势。 每过一晚,对方那恨不得宰了自己的目光就更锐利一分。 但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可以的话他也想好好睡一觉,然后打起精神守夜啊!只不过天不从人愿就是了……能不能找个人哭诉啊? 黑发青年仍旧努力瞪着自己伙伴,以解自己最近睡眠不足之恨,坐在他身边有着相同发色的少年则是安安静静地解决手上的晚餐,低垂的眼帘敛去那漂亮的绿色以及底部大半的情绪,两枚耳饰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晃动着。 大脑中轰然作鸣,头痛欲裂,面色惨白,几乎是膝盖一软就这么在两个不速之客面前直直地单膝跪了下去,他的呼吸在颤抖,手也止不住地颤抖着。 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近乎疯狂地在脑海中涌动,其速度之快令他措手不及。 虽然是以第三人的视角去看那些场景,可是不知怎么的,这些快速掠过而模糊的景色却让他感到某种熟悉的、非常怀念的感觉,就好像、好像……自己曾亲身经历过似的。 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可眼前的那些画面不仅跟时间一样飞快流逝,破碎的与细沙没两样,让他想抓也抓不着,连点点星子都捞不到。 最后画面定格的同时,把意识开始有些飘渺的他拉回的,除了一个教人安心的温暖怀抱之外,是来自于胸膛处,一股在过去几天他经常感受到的熟悉剧痛以及温热感。 视线往下移,落到被雨水及淡红色液体浸染之处,不出意外的看到一把明晃晃的剑插在那儿,不知为何看着还有点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看过。 隐约感觉到环着自己的人将头垂下,靠近自己的面庞,对方的情绪起伏似乎有点大,极度不稳的温热气息扑打在正急速失温的面颊。 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想看看身旁那片温暖的来源,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微的转头,在逐渐失焦的淡褐色眼眸中确实的倒映出什么人。 可遗憾的是,他仍无法看清那个人的样貌,天色,似乎有些昏暗…… 此刻神经被痛楚拉扯的感觉是如此清晰,耳畔传来的雨声细小却清楚,雨势不大,总觉得也不像是被雨水糊了视线的样子,那他为什么还是看不清楚,拥着自己的人是谁? 好想骂脏话啊……好歹也坚持了十几天,让他完成一下梦境里这小小的心愿又不会怎样? 惨了,突然觉得好困,明明他只是骂在心里,没有真的开口……因为现在的自己早就没有说话的余力,身体的力气好像都随着血液从胸前的那个伤口一并流走。 在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孔上,他唯一能看见的,从充斥着绝望、悲伤等种种复杂情感的碧绿湖水中,落下了比冰冷的雨水更加炽热,滚烫的液体,还有那一声声压抑的呜噎。 啊,原来这个人在哭,眼泪把这双眼睛冲刷得如此明亮清澈,好像雨滴落后漾出一波波水波的湖面一般。 ……不要哭啊,我不想看到你哭的…… 心底深处仿佛有另一个不似自己的声音这么说着,那微弱的语气中同样饱含着不舍、心疼、后悔等无数哀伤的情绪,仿佛在回应着那个哭泣之人。 手指微动,身体似乎在告诉他要抬起手为这个人做些什么,可是…….可是他真的没有力气,刚刚那个动作已经耗费他仅剩的一点力气。 在真正的坠入黑暗深渊前的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那股从胸口传至大脑的剧烈疼痛,并不全是来自于插在心口的那把剑。 失去到恢复意识,不过是几秒的转瞬之间,可是那场幻境真实而缓慢,即使之后的事情发展实在太出乎意料,气氛再怎么剑拔弩张,他仍是分神去关注了那在弄昏自己和缇菈之后,就没有其他动作的两个人。 尤其是高个子的那一位──虽然看起来只比缇菈高出一颗头半,比自己还矮上一些,他可没忘记就是因为跟这个人“对上眼”,他才会看到那一系列不怎么舒服的幻象。 这也是为什么在那个人面兽心的幕后主使被突然冒出来的小天使揍得找不着东南西北,鼻青脸肿得连爹娘都认不出来的时候,他能立刻注意到对方的离去并迅速跟上去。 跟在两人后面的他注意到了这两个人所穿的黑袍上并非没有任何装饰,在背部的位置皆以金色丝线绣着一个六芒星,看上去就像一个法阵……但眼下这不是他想关注的地方,也没那个心思去观察。 “等、等等,你们到底是谁?” 虽说方才大概是被人给偷袭,也不晓得对方出手的理由,但是莱特能感觉得出这两个人并无恶意。 只是他在清醒后,很在意心中那份莫名有点熟悉的痛苦,才情不自禁的抬脚追上去。 他总觉得对方好像是……认识自己?因为听到他的声音后,个子较高的那位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了身,这个角度他刚好可以看到那副白色面具的侧面。 身材娇小的那位则是可爱的歪着脑袋,手握拳抵在脑袋旁做思考状,最后却猛地从后方伸出手去推了推自己的同伴。 而他的同伴冷不防地被这么一推,身形一时有些不稳,踉跄的往莱特的方向走了几步,凝聚在周身的气息一晃,就好像原先被斗篷好好的隐藏着,却突然被人开了个口子似的泄出来,如波涛汹涌的海浪般向着青年剑士袭去。 眨眼的时间,莱特发现自己身处的情景又变了……他现在不仅身处在一个像是实验室的废墟中,而且还动弹不得,与十几分钟前的那个幻象是差不多的处境。 只是这回,他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完整目睹眼前的场景。 在他的右前方,蓄着乌黑长发的青年一边撑着一把莱特觉得有些眼熟的剑,一边把玩着手上一个正闪着红光的小球。 他身上样式复古的绛色狩服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破开的口子底下是狰狞的伤口,涌出汩汩鲜红的液体,将典雅的服饰染出一块又一块的深色痕迹,宛如斑斓的铁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