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一天,母亲一如既往地将她安置在友人家中后,便照常外出工作,过了四五天都迟迟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的讯息。 最后等来的,却是母亲失踪死亡的消息。 后来听邻居的叔叔阿姨说,海德城的城管社工处派了一名员工将她送到了王城附近的教会还是孤儿院来着,待了大概一年的时间才被苍和波伊兹接回来。 事实究竟是如何,说的人一多,她也早就不清楚了。 因为从那之后,以此为契机,她经常记不住很多事情,渐渐的,连母亲的音容笑貌也记得不大清楚。 “如果零在的话,一定不会任由那家伙这样肆意欺负人吧……” 没由来的,她突然好想好想自己的搭档。 尽管内心深处不愿意承认,可是这种想寻求依靠的感觉,就跟自己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大哥哥欺负后,回去找养父哭诉(结果通常是被这个没良心的大人嘲笑得更凄惨),然后窝在养母怀中嚎啕大哭是一样的。 虽说零这个人,平常跟苍一样很不靠谱,没个正经样,为人又有点孤僻,有的时候还喜欢嘴巴上占她的便宜。 但是很多时候,不论是在不归山险些命丧于猛玛猿狰狞的利牙下,还是在艾迪尔镇戳破凯丁那个家伙的真面目,在这些危及性命安全的紧要关头,他仍然是个能让人心安依靠的存在。 想着想着,缇菈的唇畔溢出今天不知地几次的气,双目失焦,出神的仰望蓝天,一手无意识地拿着爱弓在旁边的草地上画着圈。 凝视着缓慢流动的河水,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阳光洒在身上,照得整个人暖呼呼的,睡意也跟着苏醒,逐渐占据了她的意识。 眼帘将阖之际,她忽地瞪大双眸。 耳边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依稀像是雷声……是要下雨了吗?这样想着的同时,眼珠子灵活地转了转,重新向上移动。 天空依旧晴朗无云,一丝阴霾也无,太阳骄傲地散发源源不绝的光芒,背后那样明媚的蔚蓝色,就好像谁的眼瞳…… 某张熟悉却讨厌的脸倏地跳出来,她连忙甩了甩头,还没完全抹掉想象,那个声音又不死心地回荡在耳际。 不、不对,并不是天空在打雷,而是从脑袋传出来,如雷鸣般的嗡嗡声。她抬手用力压住两侧的太阳穴,连同双耳一起,仿佛这样子就可以阻挡那恼人的噪音。 “……不要再去使用这份力量,记得带好阿奇拉,也不要随便离开赛迦身边,知道吗?” 昨日下午搭档难得语重心长的叮咛,缇菈也少有的将之完全记住。 此时却像是被谁按下了回放键,清晰地回放着,字字句句串成一个圈,快乐的围着她跳舞。 太阳似乎被云层遮去了身影,一阵清风咻咻地跑过身侧,顽皮地伸手拉了她一下,好像将一股温暖的气息一并拉出她的体内,只余下冰冷的空气,趁机钻进这个空壳子。 还没反应过来,缇菈整个人顿时脱力,猛地向后一倒,背部重重的磕在柔软的草地上。 感觉到身体深处有某种东西正在流失,意外地熟悉,与在萨芙特的水宫殿遇到阿贝妮操纵水龙袭击,初次以自己的意志使用了伊斯特的结界后,失重的无力感一模一样。 可是……奇怪,她又没有主动使用能力,刚才只不过是在发呆而已,怎么…… 还是说,即使不是以自己的意志动用能力……也一样有暴走的可能? 这个假设刚浮现出来,不知是在称赞她的脑筋灵活还是想对了——可以的话她两个都不想要——烟花炸开般的晕眩感冲入她的大脑,撞得她眼冒金星。 缇菈翻过身,试图撑起身子爬起来,可是现在的她全身发软不说,四肢更是无力,只能趴在地上卖力地挥舞着双手双腿,仿佛这样就能够前进一样,无奈效果等同于被翻过来,背部着地的乌龟。 但是,乌龟翻回来后,好歹还能慢吞吞的前进! 哪像她现在这样,不仅进退不能,即使重新翻回去,用大法师姿势,她没力气也还是不能动啊!而且这种“走路”方式很不雅观。 方才撞到的背部正在无声地发出抗议,看起来是大有和头晕耳鸣结盟的打算。 尽管身下的草地十分柔软,在这之下的土地却相当坚硬,只能庆幸没有尖锐的碎石子或是大石头,不然缇菈要怀疑自己可怜的后背要不是坑坑巴巴,血流满地,要不就是脊椎断裂。 既然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没有分家,想来脊椎应该是无大碍。 只是她此时真的有些懊悔,自己不该忘记零的叮嘱,因为一时的气愤而擅自走远。 俗话说得好,“千金难买早知道”,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无数个文化习俗、生态环境乃至于相貌能力都不尽相同的种族,还有魔法、道术等令人叹为观止的众多异能。 即使如此,就跟迪芙兰特无法逃脱“法则”的限制一样,无法办到的事情就是无法办到,其中一项就是没有卖后悔药。 就算世上有时间相关的法术可以重来一遍也不行,因为恣意玩弄操控时间的人,是会被法则与时间之神惩罚,要付出严重的代价,那是连灵魂都付不起的。 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只好乐观点,希望过一会儿头晕感消下去后,体力大概也会回来,于是干脆就这么趴在地上发呆。 “早知如此,当时就该一巴掌朝那张酷似苍的俊颜呼下去,解解气才对,想想就觉得爽。” 这是缇菈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后来印象还比较清晰的想法。 ……… 小女孩穿着一袭鹅黄色的小洋装,柔软而卷曲的栗色短发被扎成两条细细短短的小辫子,身量娇小,圆滚滚的脸颊还有大量的婴儿肥,十分可爱。 她乖巧的坐在漂亮母亲的臂弯上,左看看,右瞧瞧,兴奋得不得了。 “妈咪妈咪,我们要企哪?”年幼的她相当聪慧,小脑袋里记住的词汇虽不多,口齿却很流利,偶尔出现的臭奶呆也不失童稚可爱。 小的乖巧可爱,大的温婉美丽,母女俩着实成一幅温馨和谐的美景。 “妈咪?” “嗯……说的也是呢,我们要去哪里呢?”母亲歪过脑袋,状似非常烦恼的说,脸上的神情也十分苦恼,但眸中却依然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那美丽柔顺的深蓝色发丝与鬓边一朵桔梗花温柔地纠缠着,同看不见的风共舞着的景象,映入了小女孩琥珀色的大眼底。 她扭了扭身子,视线越过了母亲的肩头,向后看去,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映出了他们一路走来的风景,那是她和母亲旅行的足迹。 两侧有着枝叶扶疏的大树,千姿百态,长得不尽相同,地上是青翠欲滴的草地,点缀着小巧娇嫩的野花。在遥远的尽头,则是一大片天蓝色的布幕,上头白色的颜色大块大块的晕染着。 风中传来了淡淡的菊香,是母亲身上的味道。 一条毛绒绒的金色长尾巴,突然出现在视野中,左右晃啊晃,缓慢而悠闲。 目光再向下看去,是三包深棕色的大布袋……?不对不对,是一头驮着行李的金毛大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