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母亲的故事,埃德出神地注视着面前的这幅美景,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忘了身上还有个约要前去。 直到又一阵海风冷不防袭来,打在面颊上的冷意就像一个温柔的巴掌,刺痛的感觉在提醒他不要忘了正事。 少年匆匆地向着印象中寇斯托酒馆所在的方向而去,大街上没半个走动的人影,偶尔能看见一两个靠坐在店旁边拿着酒瓶状似发酒疯的汉子,还有数名拿着纸箱席地酣睡的流浪汉,沿途也没有多少开着的店家,自然没有多少光源,除了那些要亮不亮的路灯。 “果然、没开啊……” 微微仰头望着眼前这栋巍然屹立的建筑,严丝合缝的大门和窗户没有透出一丝光源,显得特别死气沉沉,虽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但埃德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绑上大石沉入海底,冰冷又沉重。 而且……他站在大门前,左顾右盼一番,视野内除了自己之外再没别人,看了下时间,已经逼近凌晨四点,却连前辈的身影都没见着; 更奇怪的是,明明四周没人,可埃德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他很想自我催眠是自己想太多,身后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是海风的缘故—— 耳边忽而响起一道凌厉的破空声,还来不及转身反应,一个强劲的力道猛不防地先行击中少年单薄的背部和后脑,撞得毫无防备的他直接趴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地上,脸颊与粗糙的地面亲密磨擦。 尚未从这场意想不到的冲击回过神,他首先感觉到一股温热顺着额头缓缓流下,视线开始忽明忽暗,撑在地上的手在视野内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紧接着,一阵热辣辣的剧烈痛楚,自背部迅速向外蔓延。 身体各部位不约而同发出鸣笛般刺耳的警讯,如烟花一飞冲天传入大脑,少年的表情霎时扭曲而狰狞,被这股强劲的力道狠狠撞击像是近距离身处于爆炸中心的范围内,大脑和身躯疼得几欲碎裂。 匍匐在地爬不起身的少年在头晕眼花之际,听见了身后传来参差不齐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微微回头—— 这个简单的小动作让他后脑的疼痛感更甚,转到一半便痛得无法动作—— 眼眶盈满温热水液,余光模糊地瞥见一个高大的人站在身后,还有数人自四面八方慢慢包围上来。 至此,埃德慢了好几拍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正面临一个极其严峻的情况:他被偷袭了。 只不过此时的他完全失了反击的能力与机会,因为在那群人将他重重包围前,昏沈的意识率先坠入黑暗中—— 而彻底晕过去时,他好像看见自己身后那个人背后有什么长长的、摇晃不止的物体? “师兄?师兄,地上很脏的,请快起来。”少年清冷的嗓音没有任何起伏,一如他不曾因为胜败而有所变化的表情,就像戴了副人皮面具似的。 我讨厌他。 不知道第几次被打趴在地的少年翻了个身,像条死鱼一样生无可恋的趴在地上这么想着,任凭对方怎么叫唤,打死都不肯起来。 最后还是被自家师弟用恐怖的怪力给拉了起来,要不是两人一样高,埃德被吊得差点就要脚着不了地,但是这种被人抓着双手高举几乎快成吊挂的姿势也没有多好看,在拥有高贵家世、自尊心高傲的少年来看简直是一种污辱! “你……!” 于是那张原本就因为数连败而气红的脸,这下直接黑成锅底色。 迎上那双平静的浅褐色鹰眸,憋了一肚子的气也找不到半点可以骂人不带脏字的话,忍了又忍,才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放我下来。” 留着金棕色短发的少年很是乖巧的“嗯”了一声,依言将他放了下来,脸上还是那一号表情……埃德感觉更气了。 这个比自己晚三个月加入冒险团的师弟,用优秀还不足以形容他的出色,接受训练不过十来天,学习速度之快,进度甚至完全赶超过自己这个师兄。 老师的看家本领剑术就先不提,就连今天的肉搏战也是胜负一边倒。 连续几回合下来,每一回对方开场不过十秒就将他直接撂倒——前面九秒还是因为他闪得快没被抓住…… 然后刚得意不到一秒就被抓住手臂,视角顿时九十度大转,只能看到仿佛在嘲笑自己的蓝天白云,还有微微发疼的后脑勺。 几场比试下来,埃德觉得自己不只自尊心碎成一片片,身体也快散架了。 这小子完全不懂控制力道! 才站起来没几秒,再度被撂倒在地的埃德仰面瞪着天空,感受着疲惫的身躯与隐隐作痛的四肢几乎快不属于自己的同时恨恨地想着。 这回凯尔不急着拉他起身,而是走到场边,将放置在石椅上的纪录水晶关上才拿着两人的包走回来。今日的训练份额到此已达成。 金发少年一屁股坐在师兄的身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钢瓶,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啵”,一时间埃德只觉得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将自己团团包围。 那个味道并不难闻,也不算香,却足够激烈,精神仿佛瞬间回复,他连忙捂着鼻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曲起一脚正要站起时又觉得这样非常不符合贵族的气质,于是就不尴不尬的坐在原地,不知是该顺从本能起身逃跑还是继续坐着…… 钢瓶的主人则是置若罔闻,面不改色的低头啜着里头的内容物,可视线却是微微一偏,直勾勾盯着师兄这副(本人自认的)糗样。 埃德被看得很尴尬,要知道这半个多月下来,自己在这个师弟面前都是维持一副高冷、呃不是,是孤高的姿态—— 当然仅限于平日,剑术或肉搏的比试时这些全是浮云—— 他们俩待在宿舍时基本是抬头见低头不见,根本就是同吃同住的陌生人,比萍水相逢的程度还高了那么一点点,他甚至连凯尔是哪里人都不知道。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凯尔拿着那个钢瓶……实际上,从他们俩认识的那天起,他天天都能看到凯尔在喝这个,而事实也证明了这股味道他不管闻多少次都闻不惯。 “那是什么?” 大抵是因为现在静默的气氛过于尴尬难耐,他突然有个冲动想跟凯尔聊一聊。只是脑子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就是一个问句,实在不是什么打开话题的好方法。 后者闻言眨了眨眼,眸中透出一丝丝的疑惑,似乎在困惑他为何突然这么问;不过他向来是个非常服从指令的孩子,于是他简明扼要的说:“是补药。” “补什么?”埃德反射性地继续追问,问完又想咬舌自尽,想开话题也不是这么个开法,这一问一答算得上聊天吗…… “补身体。”凯尔眸中的疑惑之色更加浓重,也多了几分好奇,但还是依言回答,只是表情看着倒像在说“废话,不是补身体还会是补什么,大脑?”,让人看了拳头发痒。 刚刚撞到的脑袋好像又开始疼起来,埃德只得努力深呼吸,忽略心中那股油然而生的怒意,尽量将注意力放在“关心”师弟身上。 “我看你身体好得很,何必喝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