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雅拉的话来判断,她大抵就属于这个不知被归为哪大族的种族,只是不知道她是哪一支的? 现代的兽族因为远古野兽种类众多,是以如今底下的氏族一向众多,分类方法无数,若要龟毛一点清算的话那还真是十根手指十根脚趾齐上都无法数清。 哪怕是羽翼族这样几乎被从兽族的一员中划分出来的种族也不例外,鹰族、鵰族、鸽族、乌鸦族、鹦鹉族等大小分支一堆,看得人眼花缭乱,数都数不清。 更别提异种族通婚日趋频繁,现今的中央大陆根本就是一大熔炉——这是塞弗听到父母在家编撰书籍时的对话内容。 但是眼下他可不在意那些,而是觑了眼雅拉那对微微颤动的翅膀,撇撇嘴收回手。 尽管男孩努力压下内心想去摸的冲动,却还是免不了露出不大高兴的神情。 他和父亲一样是独生子,既没有叔叔伯伯,也没有任何堂兄弟姐妹,因此自然是长辈的掌中宝。 再加上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可说是由祖父母一手养大,真是被两老当成眼珠子在疼——虽然与祖母相比,比较严厉传统的祖父疼宠表现的并不明显。 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他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长此下来也多少养成了点小性子。 好在他还算是听话乖巧的孩子,哪怕有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不曾同长辈置气,不像村中某些孩子,一旦不如他们所愿便大哭大闹,闹得全村人尽皆知。 但到底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因此知道归知道,他一时间也没法管好自己脸上的表情,只能尽量将目光从雅拉的翅膀上移开,转而投向她身后那道被火光映得长长的影子。 雅拉调整一下姿势,坐定后再度开口说话,塞弗的注意力才转了回来,只是又在那对翅膀上游移了一会儿。 “我们施瓦洛一族居住的地方都是离人类城镇很近的森林外缘……啊!施瓦洛就是我们燕族的姓氏,不过爸爸说除了羽翼族外知道的人不多,因为姓氏跟名字一样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别人唤我们都是燕族燕族的叫。” 大概是察觉塞弗好奇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的翅膀上,她边说边缓缓张开一侧翅膀,这样做能让他将翅膀内部看得更仔细。 一臂长的翅膀外所覆盖的多是明亮深邃的暗蓝色羽毛,方才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深浅不一,但是不论是覆羽还是飞羽,基本上都仍是统一的色系。 而现在换了个角度看,则可以发现内侧靠近雅拉背部的羽毛颜色,从翅膀末端开始是肉眼可见的逐渐变淡,最终转变为白色隐没在雅拉与翅膀之间的阴影中。 “妈妈的话……嗯……好像是因为祖父的工作关系,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她还说我是耳、耳什么目的。” 耳濡目染。 塞弗啃着果子啃的很认真,听的更是专心,边听还会在心中将雅拉一些奇怪的举动合理化,例如为什么她爷爷会说在森林迷路时要爬到高处,还非得是树上……那是因为树高看得远,再说他们有翅膀也不怕摔。 于是听到最后那一句怎么听怎么耳熟的话,男孩便很自然而然的在心里说了出来。 当然熟悉啦,因为这四个字他爷爷奶奶已经不止一次在他耳边念叨过。 看看他家里那丰富的藏书量,想想他那经常不在家的父母是做什么的,雅拉说不全的那个词汇真是让他倍感亲切。 ……突然好想家,怎么办…… 塞弗心中陡然冒出这个念头。 这座森林阴森森,入夜的户外好冷,感觉好像随时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果子很甜很好吃但终究比不上热腾腾的饭菜,而且下午那本书他还没看完……愈想愈难过,整个人眼眶都开始泛红。 “我爸爸妈妈是在爸爸的故乡认识的,他们在我还没出生前就一直在中央大陆四处旅行,旅行了好久好久才结婚生下我。” 偏偏雅拉完全没注意到他一脸悲哀忧伤,还在一边絮絮叨叨说着父母的感情史,语速之快让人难以打断,听得人头昏脑胀。 “不过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们家好像就很少在一个地方停上一年,偶尔会回爷爷那边住上十几天,这次也不知道会待多久,爸爸好像说这里有什么稀有的魔兽——” 她显然是说到兴头上,愈说愈起劲,整个人不自觉前后摇晃,兴奋的完全坐不住,背后那对色泽饱满的双翼微颤,在摇曳的火光下流光溢彩,反衬得男孩的脸色愈发阴晴不定。 尽管是因为他受到惊吓随便乱跑他们才会迷路找不到出口,可是归根结底,假如雅拉没有坚持卢着他要进森林,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了。 再说要不是雅拉,他哪会被吓那么一大跳还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而且他们迷路后,雅拉还拖着他到处趴趴走,明明长辈们都说过迷路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待在原地不要随意乱跑,结果他们本就迷路不说,好像还越走越往森林深处去…… 一个人的小情绪一旦上来往往难以维持理性的思考,不仅逻辑思考钻进死胡同,什么同理心、友爱包容的品德也会被抛到不知哪个角落,何况塞弗已经是个九岁的孩子,特别容易进入这种状态。 于是他愈想愈发的委屈难过,心中对雅拉的怨气也就越来越大。 大抵是他那股哀怨之气强烈的几乎有形化,已经达到即便是神经再粗、脸皮再厚的人也难以忽视的地步,雅拉蓦地止住了话音,向他眨了眨眼,银灰色的眼中是茫然不解。 “怎么了?”她仔细地瞧了眼塞弗,似乎不大能理解刚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脸色却变得跟自己家里的平底锅底一样黑。 饶是塞弗心中有不小的埋怨、愤恨与委屈,可不代表他架得住被另一位当事人这么直白的一问时能直接回上几句语气极冲的话——家教和性格不允许。 最后,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用尽全力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旋即背过身,双颊如茶壶般微微鼓起兀自生着闷气。 无奈雅拉这个小丫头脑袋大概是天生缺了一根筋,没心没肺的,何况两个才认识不过一天的小家伙间压根没有什么默契可言,是以当塞弗拿他弱不禁风的瘦小背脊对着女孩时,对方看着那个后脑勺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她一边将“怎么了”三个字反复地问,甚至还变着法子问,听上去竟有点乐在其中的意味,一边伸出手想去摇那单薄的肩膀,没想到才刚碰上一秒便被大力拍开,那力气意外的大,白胖的手背霎立时泛起红晕。 雅拉顿时怔在原地,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自然也来不及喊疼,就见男孩猛地转过头,一双眼睛如兔子般红通通的朝自己瞪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