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梁州的冬天,冷的吓人,夜晚尤其如此。 但此刻的砂金城,却无人感觉到寒冷,或者说他们没有感受寒冷的机会。 喊杀声震天响,北辽军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坚固的砂金城在黑夜中似乎就像是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掀翻。 “放箭!” “让虎口大炮对准蛮子的投石车!” “继续烧金汤!” 虎贲军连同砂金城的守军一同在城墙上,经过几日奋战,他们已经不分彼此了。 这是北辽军攻城的第五天。 王腾瘦削的厉害,脸上泛起不健康的白色,在火把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骇人。 即便如此,他的眼睛中却闪烁着精光。实际上,他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睡觉了。 从前天凌晨起,北辽军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势,凭借的兵多将广的优势,攻城战一直持续到现在。 城墙上的城门楼已经被敌军的投石机砸碎了,就连很多女墙都被砸断了。 要知道当初韩进先加固城墙的时候,可是用糯米熬汁垒成的。 “退了,退了!” “北辽军又退了!” 陈铭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知道敌军的撤退是暂时的,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继续反扑。 这两天一直都是这样的节奏。中间的空闲时间不是司马彧退兵,而是换攻城的队伍。 攻城战伤亡极大,谁也不愿意自己的队伍战斗到只剩下最后一人。因此司马彧采取轮换的措施,每支队伍攻城两个时辰。 “我终于知道司马彧是如何攻破盐盘城的了。”陈铭苦笑着说道:“这样攻城,就算是神仙来了也难。” 王腾轻轻的点点头,说道:“看来得让火枪军出手了,再继续下去,咱们坚持不了一天,将士们太累了。” 陈铭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不是有匠造院研制的火雷,将士们的死伤还要再多一倍。” 将火药放在竹篮里,里面再盛满铁钉与铁珠,点燃引信后扔下城墙,爆炸声响后,就能炸死十多人。 即便炸不死,四周的人也会受重伤,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下,每一个伤兵都是累赘。 “火枪军都是有生力量,咱们好生布置一下。”王腾起身指着左侧被投石车打开缺口的城墙说道:“就在那儿布置一个口袋,把蛮子放进来,再让火枪军射杀。” 陈铭看了四周一眼,说道:“好主意,在般些拒马将两侧封死。” “咱们快撑不住了,不过司马彧也好受不到哪里去!”王腾吐出一口唾沫,恶狠狠的说道:“咱就看看到底谁先撑不住。” 北辽大营。 司马彧眼睛中布满了血丝,他也两天两夜没合眼了。砂金城的坚韧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期,原本以为全力攻城下,两天时间足够攻破。 毕竟砂金城没有盐盘城的守军多。 可是虎贲军的意外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没想到南魏小皇帝的虎贲军如此难缠!”黑袍老者皱眉说道。 司马彧冷冷的说道:“名气大自然是有原因的,这是南魏小皇帝的底牌,自然差不了。” 这番话说的云淡风轻,似乎毫不在意,但若是看到司马彧的表情就不会这样想了。 此刻,他面色狰狞,嘴唇都咬破了。 “王爷,王爷,万万不可啊!”一名身穿铠甲的老者走进帐篷,大声喊道。 “有何不可?”司马彧拿起酒杯狠狠的扔在地上,厉声说道:“撒力拓不听军令,擅自撤军,本王当然要斩他。” “可撒力拓是四王爷的亲信啊!您这次出兵,四王爷可是鼎力支持的,要是在这里斩了撒力拓,回到王庭不好交代啊!” “混蛋!”司马彧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狠狠的说道:“罚撒力拓五十鞭!” 司马彧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的。随后他闭上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攻城战,伤亡惨重,谁也不愿意自己的部队有过多的死伤,因此都想方设法的减少攻城时间。更有甚者,提前撤军,比如说刚才提到的撒力拓。 “让李朗上吧。”司马彧好像是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做出这个决定。 黑袍老者有些诧异的看着司马彧,说道:“还未到最后时刻,现在就要派李朗吗?” 李朗是司马彧亲军的主帅。 这支队伍仅有五千人,是司马彧嫡系中的嫡系,在整个北辽也是王牌。 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他从来不安排李朗军上场。当初在盐盘城时,最后就是李朗军上场,一举攻破城池,前后仅用了三个时辰。 李朗是大魏人士,还是土生土长的燕云柳州人。 当年燕云十六州被北辽攻陷时,他才六岁。他家世代武将,早早的投靠了北辽,成了半个北辽人。 “都是要卖命的,给谁卖命不是卖啊!”这是他爷爷说的。 李朗觉得挺有道理。 归顺大辽后,他们一家都受到了重用。李朗更是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绝佳的练武天赋,被北辽皇帝相中,做了司马彧的伴读。 “郎哥,看你的了!”司马彧面色和蔼的说道。 李朗与他一同长大,彼此之间的感情比兄弟还亲密。就连这支亲军的名字就直接叫李朗军 “王爷放心就是。”李朗也不多问,为何这么快就让他出手。 他相信司马彧,王爷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里面驻守的是南魏小皇帝的虎贲军,还有他的大太监王腾,你切不可大意。”司马彧嘱咐道。 “王腾是吧,我听说过。”李朗笑着说道:“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更何况攻城。不过对于王腾,我还真没看上眼。区区一介阉人,懂得什么?” 司马彧摆摆手,说道:“你莫要想简单了,王腾此人有些门道。” “王爷放心便是。”李朗弯腰喝了一杯热酒,看了司马彧一眼,转身离开。 李朗有骄傲的本钱,从他成年起就一直待在这支队伍里,整整二十年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李朗军的强大。 “虎贲军?”李朗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