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说话,闹哄哄的,沸腾的人气融化了积雪,脚下水流潺潺,汩汩淌进挖好的沟渠里。 不多时,御兽山的人也到了,和丹心门打了个招呼,又笑:“慕天光好久没出现在人前,今天可热闹了。” 黄真人哈哈大笑:“习惯了,习惯了。”他刚想介绍叶舟等人,台下忽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归元门”和“慕天光”两个词尤为清晰,就算不想听也会自动钻进耳朵里,震得人头晕发蒙。 叶舟想起诸多传闻,替远方的人不悦,皱起眉随众人的视线看去。 雪花飞舞,寒流四窜,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落到高台上,貌莹寒玉,神凝冰雪,容貌之出众,平生罕见。他立于高台上,不知怎的,忽而朝叶舟所站的方向看来,视线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悬于衣襟的十八子上。 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第404章 作为万众瞩目的对象,慕天光看谁,谁就会成为几万人围观的焦点。如今他直直朝着叶舟看过来,底下的女修们自然也顺着看见了叶舟。 “哎呀,好俊的小哥!” “是丹心门的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冲霄宗来的。” “道友,看这里!” 炸了。 叶舟惊诧不已,万万没想到北洲的女修居然这么开放,居然敢大庭广众之下撩人,与之相比,东洲的女修简直都是大家闺秀。 黄真人忍俊不禁:“道友莫怪,我们北洲……风气开放,她们并无恶意。” 叶舟顾不得思考慕天光看他的缘由,闪身躲开砸上台来的香囊,勉强笑了笑:“在下受宠若惊。” 好在他是捎带,女修们起哄了一波后便把目光对准了今日的正主儿,丝巾、环佩、香包急雨般掷上高台,而后被无形的屏障挡落,扑簌扑簌掉落在地。 慕天光依旧神色淡漠地立在原地,目色空远,不知落在何处。 黄真人叹道:“这些年,慕天光的性子好多了。” 冲霄宗弟子瞅瞅一地狼藉,狐疑地嘟囔:“这还叫好多了,以前该有多恶劣啊?” “以前的话,那些丢上来的东西落得个四分五裂也还算好的,他气狠了还会削人头发。”黄逐月想起辛酸往事,忍不住摸了摸垂在鬓边的发辫,“剑气厉害了不起啊,哼!” 众人:“……” 黄真人笑着摇头:“谁都有年少气盛的时候,现在他稳重多了。归元门有此良才,也是我们北洲之幸。” 黄逐月拆她爹的台:“什么稳重,分明是无情,断情绝爱啊,太狠了。” “咳。”黄真人轻咳,示意女儿闭嘴。 黄逐月才想起来慕天光曾经的爱侣是谁,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 白露峰。 殷渺渺坐在窗前打棋谱,云潋和任无为相继闭关,冲霄宗运转稳定。她除了日复一日的修炼外,时间无处打发,只好附庸风雅,学人下下棋了。然而,她棋艺平庸,又只为打发时间,劲头不足,进展缓慢,半天下不完一局。 今天更甚,她拈了枚棋子许久,迟迟不曾放下,看似在思量棋局,可眼神放空,显然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坐在她对面的凤霖则拿着一卷书,不断和瞌睡做搏斗,不经意瞥见她走神,随口问:“在想什么?” 殷渺渺未多防备,答道:“北洲。” 北洲?叶舟?凤霖的困意不翼而飞:“你就这么担心叶舟?” 她失笑:“我不是担心他。” “那你是在想什么?”凤霖挑起眉梢,吐出听人念过无数遍的名字,“慕天光?” 殷渺渺轻轻摇头,笑道:“别瞎猜。” 她的语气很是温和,不见丝毫恼意,因此也愈发显得敷衍,像是把他当做了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哄一哄骗一骗,圆过去就行,不肯多用半分心。凤霖原本三分的嫉妒变作七分的恼火,摔了书简:“那你倒是说啊!” 殷渺渺微蹙眉头,复又松开:“好好说话,不要摔书。” 凤霖抿紧了嘴,手握成拳,死死盯着她,不肯去捡书。她叹了口气,放下棋子,以灵力摄回书册,小心放到一旁,又拈起棋子敲着,玉石打磨的棋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叩响。 他心中憋屈又恼火,想冲她发脾气,好险忍住,立了半晌,愤懑难消,干脆扭头出去了。 称心汲了一瓮泉水回来,正想烹茶,恰好看到凤霖一言不发地走到桃树下,狠狠拽下枝条出气。 落英缤纷。他哑然失笑,走过去问:“又同主人置气了?” “是她太过分。”凤霖憋不住,竹筒倒豆子似的吐露委屈,“我在她面前坐着,她心里想着别人,这也算了。我看她不高兴,问问她想什么,她却一个字也不肯和我说,拿我当小孩儿敷衍,我对她到底算个什么?” 她要是神妃似的拿他当个男宠,他也就不动这个心思了,她给钱他陪床,谁管她高不高兴,心里头惦记的又是谁。 可她偏偏待他那么好,弄得他一天到晚惦念着,然而又不容许他靠近,高兴的,不高兴的,一个字也不愿意说,分明从未接纳他。 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端得折磨人。 称心轻轻叹息:“凤君,你不妨想一想,若她真的同你说了为难的事,你可能帮她解决?” 凤霖怔忪。 “想别人把你当什么人,你就得先成为那样的人才行。”称心劝道,“主人肩负重责,不能时时留意你的心事,你有委屈,不妨与她明言,赌气发怒无济于事。” 凤霖沉默了会儿,涩声道:“和她说了,她就会改吗?不会的。我算是看出来了,她从来不曾把我放在心上,神妃对我有恨,她呢,什么也没有!你不知道,晚上我赖着不走,她不赶我,但没有一天睡过觉,一直都醒着呢。” 称心吃了一惊,深谙以凤霖高傲的性子,若不是真的气狠了,绝不会在他面前道出这般难堪的经历。 “她骗我。”他双目发红,双拳“咯吱”作响,“她对阿猫阿狗也是这样,我和它们一点区别也没有,可笑我蠢不可言,还道她对我是有心的,傻乎乎的栽进去,把她当做另一个姐姐……骗子!骗子!她比神妃更过分!” 说到最后,几近呐喊,怒涛瞬时决堤,淹没了他的理智。蓝绿的双瞳如打磨后的宝石,亮得惊人,中央的黑色瞳仁倏地变大,化作迥异于人族的兽瞳,热浪滚滚,空气擦出炽热的火焰,一朵朵落到地上,烧毁了满地桃花。 称心惊骇无比,连连后退:“凤君?!” “怎么回事?”殷渺渺察觉到异样,夺门而出,亦被眼前的场景惊住,“凤霖?” “骗子。”他冷冷地看着她,火星溅上衣袍,居然燎出一个又一个破洞,白皙的肤色透出来,妖异而绮丽,“你骗了我,你根本不喜欢我。” 他周身的灵力紊乱四散,明显是走火入魔的迹象。殷渺渺顾不得分辨“我没说过喜欢你”,柔言道:“凤凰儿,你的灵力走岔了,坐下来理一理。” 异色的眼瞳闪过凶狠的冷光:“别这么叫我,我再也不会听你的话了。” “好好,我不这么叫。”她安抚着,焚灵火悄然凝于掌心。 凤霖周围的火焰愈烧愈旺,像是要烧干空气里最后一滴水分,近处的桃木已成焦炭,有向外蔓延的趋势。殷渺渺暗暗心惊,不愧是凤凰火,霸道之意犹胜地火三分,假以时日,怕是连她都不好控制了。 她慢慢靠近:“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和你道歉,你把火焰收了好不好?” 他不吭声,火焰烧尽了衣袍,裹住他的全身。 殷渺渺再不迟疑,立即令焚灵火吸收他的火焰,自己则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梳理他经脉内乱窜的灵力。 他拼命挣扎反抗:“放开我!” 火焰铺天盖地朝她涌去,然而全被挡了下来,他不肯罢休,疯狂运转灵力,不计后果倾导而出,霎时间,此地一片火海。 殷渺渺当机立断,先用黯然销魂控制了他的情绪,省得他继续发疯,再辅以幻术,将他的神识困住。 怀中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焚灵火难得饱餐一顿,生怕慢了就少吃一口,飞快吸收了散乱的火焰,饕足得回到了丹田。 避进屋内的称心看火势熄灭,长长吁了口气:“凤君无事吧?” “没事,一时走火入魔而已。”殷渺渺望着臂弯里昏迷的青年,好气又好笑,“他还真能给我添乱。” 称心瞧着他不着寸缕的样子,亦不禁抿嘴轻笑:“主人怕是冤枉了他,我看呀,他不是添乱,是不服气呢。” “不服什么?”她奇怪。 “主人叫他凤凰儿,可依我看来,这哪是凤雏,分明大得很呢。”称心伸手点一点,莞尔道,“主人说是不是?” 殷渺渺愕然,旋即“噗嗤”一笑,乐不可支道:“是是,你说的有理。” “男人么,最忌讳被心爱的女人说‘小’。”称心温言道,“主人就看在他连自己衣服都烧了的份上,原谅他这一遭吧。” 殷渺渺叹口气,目光柔和下来:“我知道。” * 慕天光同意参加积分赛,一方面是作为雪山地图的boss考校弟子,另一方面却是担心魔修作乱,特地过来镇场子的。 可出人预料的是,魔修并没出现在积分赛上,反而在炼丹比试时突然袭击,伤了好几个炼丹师,亏得慕天光及时赶到,截下反杀。 他们临死不惧,撂下狠话:“终有一日,北洲会是天煞魔君的天下!” 魔修如此嚣张,道修们自然义愤填膺,但在大佬们看来,魔修挑衅事小,他们显露出来的野心事大。 “先是东洲莫名出现了裂隙,然后南洲的妖族动作频频,现在我们北洲也开始不太平,看来好日子真的要到头了。”事后,黄真人等几个负责的金丹修士聚在一起,不免发出如斯感慨。 御兽山的金丹点头称是,看慕天光沉默不语,不禁问:“慕道友怎么看?” 慕天光道:“与东洲裂隙相比,算不得什么。” “那是,裂隙已经多少年不曾见过了。”对方随口附和,但很快反应过来,“等等,你的意思是……” 黄真人也会过意,拈须沉吟:“说起来,我们北洲和魔洲离得更近,这次的骚乱看着声势浩大,其实损害有限,的确不合常理。” 慕天光道:“我怀疑,此乃蓄意嫁祸。” 他们一惊:“那几个人分明就是魔修,何来嫁祸之说?” “天煞。”他语气平淡,神色笃定,“有人欲借刀杀人,除之后快。” 白壁山事件打着无常山招募下属的旗号,尚且说得过去,这次那几个魔修堂而皇之地喊出了“北洲归天煞魔君”的话,不仅挑衅道修,亦是对魔帝的不敬。 猜得没错的话,魔洲亦有人不想无常山坐大,开始对他下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 下面是长作说,不喜跳过 * 感觉今天的剧情一出,会有人更不喜欢小凤凰。目前为止,算上他在内的五个男嘉宾,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有人前面不喜欢后来改观,都非常正常,韦小宝的七个老婆受欢迎程度也不同呢。审美和喜好不同,支持率必然有高有低,这篇文的题材有特殊性,所以我完全不介意大家各有喜好,或者说,这算得上是种乐趣了,因为不管怎么样,CP都不会站错。 风月的成绩不算好,且时间长,追连载的读者少,收益也很少,但我自己个人就是冲着“不做选择,我都要”的心情在写,为爱发电,自割腿肉,老实说也得到了几分趣味,还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