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缺第一时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他不敢真的小觑冲霄宗的弟子,赛前调查过她的比赛情况,的确是个只擅长法术的法修。 对付法修,近身是最好的办法。 火墙擦着鼻尖燃起,他侧身捏碎了手里的珠子,灵力罩护住周身,轻而易举地穿过了火墙。第二、三道墙相继出现,然而在灵力罩之下,杜月缺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屏障,逼近到了殷渺渺面前。 袖中的泥金扇落入掌中,刷一下展开,扇面边缘锋利异常,眼看就要划过殷渺渺的脸庞。 没有哪个女修愿意让自己的脸上受伤。 殷渺渺侧过脖颈,扇面擦着她的下颌扫过。而杜月缺眼中闪过得意,手腕下沉,扇缘划过肩头,刺啦,布料破裂,出现了一道约莫三寸的口子,莹白的肤色透出来。 最开始和他交手的凰月谷女修是个武修,与他近身对战时不觉有异,直到打完以后才发现外衫变为破烂的布条,遮不住春光。但武修近身本就容易受伤,她虽觉难堪,却也没有想到是故意的。 直到第二个女修也这样下场,她们才惊觉他是蓄意如此,于是第三个对手就处处提防,警惕地不肯叫他近身。 杜月缺本以为殷渺渺应该也打听过,早就做好了她闪退的准备,没有想到她居然以为躲开要害就好了,不曾在意这些。 真不知道是阅历太少,还是身为冲霄宗的弟子过于自傲。 也好,他会让她有个难忘的记忆。 泥金扇微微颤抖,扇面上金色的细尘散入空气之中,肉眼完全无法捕捉。杜月缺收了扇子,错身站定,假装抱歉道:“弄坏了道友的衣裳,真是罪过。” 殷渺渺扫了眼肩头小小的破裂口子,微微笑:“小事,无妨。” 战斗继续。 这回轮到殷渺渺主动出击了,一团团蓝色闪电组成的毛线球滚落在地,咕噜咕噜地向杜月缺扑去,这是《雷法》中的“滚地雷”,既可以在地面上滚动,也可以悬停在半空,遥控爆炸,不管是偷袭还是轰人都非常有效。 连续爆炸两颗后,杜月缺的灵力罩失去了作用,溃散无形。他忌惮滚地雷的威力,不断闪避挪位,不知不觉,两人的距离又拉远了。 * 台下围观的飞英松了口气,紧张兮兮地说:“幸好离得远了,我看见他靠近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才刚开始呢。”向天涯说,“杜月缺进阶金丹中期很久了,实力远不止如此。” 乔平也说:“他看着狼狈,实有章法,恐怕另有谋算。” 飞英不服,又去看慕天光:“小师叔?” 慕天光对殷渺渺没什么好感,但一码归一码,不妨碍他客观判断——在他看来,这场比赛没有太多的悬念。杜月缺的修为与经验均在殷渺渺之上,占了斗法最大的优势,除非殷渺渺有什么特殊的法宝。然而,若是靠法宝取胜,即便胜出也失去了较量的意义。 “希望渺茫。”他如实道。 飞英扁扁嘴:“都没有人觉得姐姐能赢吗?云前辈呢?” 云潋说:“会赢。” 飞英喜欢云潋的不客观不理智,握拳道:“好,我去下注!” 慕天光皱眉:“飞英。” “我知道赌博不好,但这是我的心意,小师叔就放过我这一回。”飞英小跑着去听说茶楼下注,一看殷渺渺的赔率是1:3,马上押了一千灵石。 等他买完跑回去继续看比赛的时候,发现人比之前多了不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回到原来的位置,纳罕道:“我才走了一分钟,怎么这么多人?” 殷渺渺和杜月缺的比赛没什么噱头,开始就来看的人不多。飞英觉得不管胜负如何,台下有人支持很重要,遂软磨硬泡,强拉慕天光与乔平过来凑人数。 但现在这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盛况是什么情况? 向天涯瞅瞅一旁的慕天光和云潋,戏谑道:“他们俩往这里一站,人当然多了。” “别谦虚。”乔平一本正经地说,“你也贡献了一份力量。” 飞英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擂台上,杜月缺时而左避右闪,躲开法术,时而伺机近身,发动攻击。然而,殷渺渺的身法已小有成就,无论杜月缺从哪个角度下手都能及时避开,连一片衣袂也没沾上。 杜月缺不慌不忙,等到差不多在擂台的各个角落都踩了一遍,才笑道:“道友的身法翩若惊鸿,轻盈如叶,在下佩服。” 殷渺渺反问:“是吗?” “自然。”杜月缺展开泥金扇,将它如暗器掷出,半空中,黑底金粉的扇面全部展开,光晕流转,扇面上的景象竟然犹如实景呈现在众人面前。 幻境。 这把泥金扇不仅是削铁如泥的兵器,同时也是一件能编织幻境的法器,能够瞬间俘获修士的神识,将人拖入幻境之中。 不愧是有名有姓的修士,对付起来的确棘手。 殷渺渺举目望去,这是在锦绣闺阁之中,雕梁画栋,珠帘高卷,屋檐下挂着鹦鹉的鸟笼。 红罗帐里,传来似有若无的呻吟。她瞄了一眼,发现正在上演不可描述的女主角月白衫子垂地,下系藕粉长裙,俨然是她本人。 殷渺渺:“……”原来他人的幻术是这样施展的吗? 比起很早就开始修学幻术的人,她算是半路出家,阴错阳差得了蜃怪的魂珠才修出了幻术,通常用来在对敌时施展障眼法,力求神不知鬼不觉的欺骗,并不像杜月缺一样以幻境困人。 那么,该如何破解呢?殷渺渺思忖着,用上了幻象金瞳。 左眼的流光编织幻境,右眼的镜心映照真实。 在这双眼睛下,香闺美人的幻象瞬时碎裂,似泡影般消弭在半空,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密的金粉,它们层层萦绕在她周身,把她围裹成巨大的茧。 原来如此。 殷渺渺明白了,幻术不是在杜月缺展开扇子的时候才开始发动,而是很早就潜伏在她周围。金粉细微又分散,同灰尘没什么两样,即便她神识过人也不可能提前感知,待时机成熟之时,扇面的画像召引了金粉,幻术发动。 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尤其是那不可描述的场景,换做其他女修,冷不防看见自己在和男人翻云覆雨,恐怕又羞又恨,瞬时心神失守了。 窥破了幻境的真实,下手对付就容易得多了。 台下的人不知道殷渺渺破解幻境只是眨眨眼的事,只看见扇面上浮现出幻境,人就不动了。 “杜月缺是有两把刷子。”孔离说,“合欢秘术不是房中术这么简单,迷惑人心亦在其中。” 飞英吃惊:“孔前辈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比完就来了。”孔离和殷渺渺不巧同时开赛,比完就赶紧过来了,眼见杜月缺以幻境困住了殷渺渺,正欲上前下手,不由奇怪,“我记得她也擅长幻术,没道理这么简单就中招啊。” 然而,杜月缺不觉有异,装作谨慎要补刀的样子:“得罪了,道友莫怪。”说着,扬手就往她胸前拍去,本以为会摸到一团盈软,谁想堪堪触碰到她的胸前,掌心就传来一阵刺痛,烈火顷刻间灼伤了他的右手,血肉收缩卷起,变成焦黑的一团。 “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面前的女人微微笑了起来,“这句话,道友听过吗?” 第161章 对于殷渺渺能挣脱幻境,杜月缺没有特别吃惊,毕竟对方是云潋的师妹,元婴真君的亲传,若是没些手段,他倒是要怀疑她是不是隐藏了实力。 “道友说什么,我不明白。”杜月缺的表现毫无破绽,甚至彬彬有礼地笑了笑,“不愧是冲霄宗弟子,看来我得拿出真实力才行,这回我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修而相让了。” 他的修为比殷渺渺高一些,又会装相,不晓内情的路人看来,还真以为他是个怜香惜玉之辈。 “希望道友说到做到。”殷渺渺笑笑,“别待会儿又说让我才好。” 她语带讽刺,杜月缺却不恼,这的确不是他的真正实力,陷阱早在一开始就布下了。他双手一翻,手背上出现了奇怪的黑色裂纹,他手指舞动,柔软地像是没有骨头。 霎时间,某种奇异的直觉击中了殷渺渺,肉眼没有捕捉到任何异常,她却渺想也不想,身体腾挪跃起。两道看不见的灵线从她后背掠过,没有伤到身体,却在交织时碰到了她的衣袖,半个袖子被灵线绞了个粉碎。 然而,不等她落回地上,又有两道灵线交织而来,一道在上面,从前往后,一道在下面,从后往前。殷渺渺不得不在侧空翻转身体,这才堪堪避过。 杜月缺不紧不慢道:“道友的身法果真出众,只是我这十根情丝,你能躲得过多少呢?” 灵线无形无色,全凭杜月缺的灵力凝成,每根手指操控一条线,十线交织,比起天罗地网也不算什么了。 杜月缺只用到六根线,已经从上下四周团团包围住了殷渺渺。六根线几乎是同一时间从相反的角度绞来,人身这么大的目标,要全部躲开绝无可能。 不多时,她左边的袖子从肩膀处裂了个大口子,露出半条胳膊与里头穿着的抹胸。殷渺渺没有在意,只是想:这才六根线,另外四根线去了哪里? “不错,你发现了。”杜月缺大笑起来,双手向外伸开。 呲啦,殷渺渺的后领处黏着两根线,直接从在她的后背撕出了一道口子,这道裂口最大,直接从后领通向腰际。另外两条线如法炮制,一条黏在肋下,一条黏在衣襟上,向外这么一扯,交领的外衫被猛地扯开,她穿着的雪青色冰裂梅纹抹胸一览无余。 台下的人已经出离愤怒了。 凰月谷的女修开始便关注着这场比赛,眼见殷渺渺的遭遇比之前的师姐妹更惨,不由议论纷纷:“太过分了,真是欺人太甚。” 最激动的莫过于飞英,他想起了非常糟糕的记忆,火冒三丈,跳起来叫:“混蛋!不要脸!卑鄙无耻下流!!这种不犯规吗??” “冷静点啊小飞英。”乔平死死按住他。 “不冷静!无耻!这种人简直是畜生,算什么男人!”飞英气到爆炸,“向大哥你说句话!” 向天涯摁住他的肩膀:“你让我说什么?比赛没结束呢。” 飞英悻悻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这种人就该被套麻袋打到半身不遂。” “他可能下台的时候就这样了。”向天涯拍拍他的肩膀,“你没看见渺儿脸色都没变。” 不错,比起旁人悚然变色,殷渺渺的表情堪称寡淡:“情丝万缕,藕断丝连,这也是合欢秘术里的法术吗?” 没能看到意向中羞愤欲死的表情,杜月缺十分失望:“不错。”顿了顿,又道,“道友如果不认输的话,恐怕这件衣服是保不住了。” “不过是件衣服。”殷渺渺漫不经心地伸手拈住衣襟,轻轻一扯,破损的外衫就被褪了下来,“喜欢的话,赏你了。” 月白色的外衫如云烟飘起。 身上,雪青色抹胸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增一分太丰的胸围,减一分太细的腰身,莹白如玉的左臂上,琉璃错金的臂钏恰到好处地映衬着肤色,下裙系在腰间,细细的褶皱间有银光闪闪。 她负手而立,眸色是淡淡的金:“现在,轮到我了。” 语毕,熊熊火焰从她脚下呈螺旋状燃起,顷刻间燎遍擂台。放眼望去,遍地火树琪花,灿烂明亮到极致,同时,火焰高涨,疯狂地舔舐着一切,叫人心生畏惧,怀疑己身坠入了地狱。 杜月缺被惊了一跳,然并不慌乱,区区火焰有何惧之?躲开就是了。 他生性谨慎,捏碎了一粒防护珠,撑起了灵力罩避让。然而不知怎么的,明明躲开了,腿上却传来剧痛,低头看去,脚下踩的哪里是之前以为的平地,分明是火焰中心,他竟然是主动投入了烈火之中。 怎么可能?他挪身退开,火焰却紧追不舍,无论他去往哪里都紧跟不放。他握住泥金扇,灌之灵力,扇面所过之处,烈焰不再跟进。 有用,不是幻境。他心里刚松了口气,手中的泥金扇却摇身一变,化为火蛇咬住了他的手掌。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松了手。 啪嗒。是扇柄砸在地面的声音。 上当了!杜月缺暗叫糟糕,想要伸手去拾,孰料地上的火焰已经吞噬了扇柄,动作不由一顿,转念一想,又疑是幻觉,便尝试着伸手去碰。 轻轻一触,手指顿时起了一串燎泡,疼得他冷汗直冒——这火焰是真的。杜月缺终于发觉自己的处境,这火海既是幻境,又是真实,他若是无法分辨,就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破开幻境就好。他强自镇定,想展开神识寻找破绽,然而一动念,灵台便传来刺痛,刚刚探头的神识缩了回去。 “你……”他用力扶着额头,冷汗湿透了后背。 同样惊心的还有台下的人,在他们看来,杜月缺似乎着了魔,不管不顾地投身进了大火之中,随之清醒,眼中有着恐惧,拔腿逃离,转瞬又入障,再次被火焰所迷惑,如飞蛾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