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么解决是个问题。 众人的对战经验都很丰富,却各有各的想法:有的认为七阶的对手已非筑基能够对付,需要求援;有的思考觉得应该边打边撤退,不要发生正面冲突;有的跃跃欲试,已经拿出了爆雷符准备炸它……每个人的判断都不同,难以达成一致。 “先用土法困住它。”叶舟当仁不让地开口,开始发布指令。 危急关头,越清晰简单的指令越容易达成,就算有人觉得木克土,也不敢在此时发出疑问,擅长土系法术的修士四散开来,释放出土盾土墙,团团将做乱的藤蔓困住。 但植物最擅长的莫过于在土中生长,绞人藤浑然不惧,数条枝蔓钻出泥壤,绞住土壁,将它们毁碎了个彻底。 叶舟镇定地说:“释放火法,有火、金二系的符箓亦可使用。” 被诱出地面的藤蔓来不及撤回,火焰四处焚燃,蓝色的雷电游蛇般窜动。绞人藤怒不能遏,暴虐地破坏着能触碰到的一切。 “万箭穿心阵。” “不行,这里有个残缺的大阵,普通的阵法会被干扰。” 无法使用阵法……叶舟蹙了蹙眉梢,转而道:“砍断它的……什么味道?”他闻到了股腥臭中夹着甜蜜的香气,令人作呕却有奇异的魔力,引诱人不断追寻。 拂羽一怔,忽而变色:“难道是它要开花了?” 话音未落,肆虐的藤蔓上冒出了一颗颗白色的圆点,细细一看,上头还有三个洞眼,浑似骷髅的头。 丝丝缕缕淡黄色的气体升腾变化,融入了夜雾中。 骨花为白色,风干入药可治疗经脉淤塞,其香气淡黄甜中带臭,有迷人惑心的功效。离得近的弟子来不及采取措施,接连倒地不起,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叶舟吞下了解毒丹,清凉的药力冲鼻而上,头脑为之一清。他所炼制的解毒丹非同一般,非但可以清除大多数毒素,甚至能让人在药效时间内保持百毒不侵的状态。 “灵植开花时攻击性最弱,你接替我。”他对拂羽道,“我去对付它。” 拂羽口中含着一片清心的草叶,暂不受其影响:“好。” 灵植开花多是为了授粉,此事关乎繁衍后代,它们会尽可能得节省其他方面的消耗,将全部的能量集中在散布花粉上,因此这个时候,感觉最为迟钝。 叶舟轻巧地挪跃着,慢慢靠近了绞人藤。 第385章 叶舟的身形淹没在了淡淡的雾气中。 拂羽替怀中的弟子治疗完伤口,略一思忖,接替他发布指令:“小型布雨术。” 擅长水法的修士立刻掐诀,天空飘起了细密的小雨。 灵植通常很喜欢雨水,可以补充根系的水分,也可以清楚一些附着的虫卵,但此时却是个例外,绞人藤的种子暗藏在花粉中,潮湿的雨天不利于花粉的传播。它被迫把花苞开得更大,用更多的灵力振开花粉。 叶舟的袖中飞出诸多颜色诡异的药丸,无声滚落在翻动的藤蔓间,然后对拂羽做了个简单的手势。 拂羽瞬间会意,观察了下地形,轻声道:“用土法困住根系,然后东面的人撤退到我这边来,动作轻一点,不要惊动它。” 弟子们放轻了手脚,飞快撤离。 叶舟张望片时,指了指脚下。 “以叶舟站的地方为界,准备裂土。”拂羽不紧不慢地说,“预备,等我命令。” 这样大型的土系法术非一人能成,几个弟子迅速排成一队散开,各自划分了一小块区域,紧张地等待着命令。 殷渺渺混在人群堆里,唇角微微扬起。 远处的叶舟深深吸了口气。他站的地方离绞人藤很近了,蠕动的藤蔓和绽放的骨花清晰可见,逼人的杀意迎面,皮肤传来割裂的痛感。 一簇火焰燃起,光焰微弱如萤火,但很快,第二簇、第三簇……越来越多的火点亮起,专门焚烧在藤蔓分叉的节点。 绞人藤皮糙肉厚,这点小火苗只能让它不太舒服,依旧将灵力集中在开花上。但很快,它就知道自己错了,烈火化开了丹药上凝结的外膜,半固体的丹药化开,变作了极具腐蚀性的酸液,滴滴答答流淌下来。 厚实的藤皮能够抵御兵刃,也可以耐住高温,却无法阻挡这些奇异液体的腐蚀作用,很快,枝条开始断裂,摔落在地上时发出砰然巨响。 它怒火中烧,疯狂地扭动着,粗壮的藤枝朝着四面八方搅动。 叶舟闪避着,操纵火焰化开更多的丹丸。他本是炼丹师,对于火焰的把控十分精准,一颗化开后立即收回灵力,转嫁到另一颗上,如此不断引燃,星星点点的火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恍如上元节的灯龙。 拂羽下达指令:“裂土。” 准备已久的弟子发动法术,地面震动,一道长长的裂缝出现在了叶舟身后。然而绞人藤根系发达,纵使隔了沟壑,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逐过来。 其他弟子已经撤得足够远,却还是被团团围困住。 “武修掩护,法修全力攻击。” “叶师兄呢?” 拂羽道:“我去接他。” 他双袖拢起,无数的翠叶喷涌而出,组成一道道绿墙,干扰缠人藤的追击,间或有遗漏的藤蔓袭来,也被叶舟的火焰尽数焚毁。 与此同时,绞人藤陷入了接连不断的法术包围,火焰、雷电、风刃、水箭淹没了它。骨花凋零,蔓叶枯萎,越来越多的分支在乱七八糟的法术中成灰烬。 情势如此恶劣,已经到了不得不断尾求生的时候了。 地面剧烈震动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粗壮蜿蜒的根系拔地而起,根根挺立,如箭雨射向四面八方。 这是灵植在求生时的惯常手段,将根茎四散到各处,只要有一枝存活,来年春风一吹,又能由此复生。然而,正因为是求生之举,攻击是前所未有的猛烈。 有许多弟子不慎被箭雨刺中,根系立刻于经脉疯狂生长,尽其所能地汲取灵力,想要求得一线生机。 “糟糕。”拂羽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只能改变策略,“以我为中心,靠拢聚盾。叶舟?!” 叶舟后背中了一箭,虽然很快被火焰烧去,但钻入经脉的细根一时拔不出来,灵力飞快地流逝着。 耳畔传来破空声。他勉力闪躲,尽可能将灵力聚于要害,免受致命伤,至于四肢的伤势,管不了那么多了 “叶舟!”拂羽拔高了声音。 他转头一看,又一波箭雨朝他射来,随身佩戴的防御法器被触发,半透明的护盾瞬息凝结,挡下了突袭。藤箭碎裂,簌簌落下的木屑中,一条条细密的黑影钻了出来,吐着蛇信扑向了他。 这是骨花绞人藤的伴生妖兽,针蛇。它们体型细小,寄生于藤中,但毒性极强,能瞬间麻痹人体。叶舟反应极快,火焰严密地笼罩了周身。 “嘶。”耳畔传来异样的声音。 原来前一波藤箭中的针蛇落到了他头顶的树上,早一步钻入了他的衣领,避过了火焰的隔绝。他正想凝火去烧,耳下却感觉到了微微的暖热,伸手一摸,白皙的手指上只余灰烬。 奇怪,难道是针蛇自己触碰到了火焰吗?来不及深想,他踩着绿叶组成了的踏板,纵身跃入了队友之中。 厚实的土墙拦下了背后的袭击,藤箭射进土层中,发出“咄咄”的声音。 拂羽松了口气,马上着手检查叶舟的伤势:“你中了好几箭,好在没有致命伤,我先替你拔出根刺。” 叶舟点了点头,不放心地回首遥望。 “这是它最后的求生之举,很快就结束了。”拂羽用灵力丝勾出伤口内的根茎,温言安抚,“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众人应了声,接力构筑护墙。 半个时辰后,外面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不知谁说了句“结束了”,众人纷纷探头去看。 零星的晨光洒遍山头,依附在断壁残垣上的的藤蔓尽数枯萎,稀松地挂在那里,好似孩童笨拙的涂鸦。 他们成功了。 * 在三队遭遇绞人藤的时候,一队、二队也遭到了不同程度上的困难,但都凭借着众人的力量,险之又险地解决了。 真正陷入困境的,是理论上来说最轻松的四队。这队由柳问和杜柔带领,负责在一、二队清剿完危险的妖兽后,布下阵法,净化山脉内的浊气。 “奇怪,灵力流偏移得很厉害啊。”一个阵法师纳闷地说,“是因为浊气的污染吗?” “浊气只会造成灵力流断裂,不会扭曲,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另一个抱着手臂,眉关紧锁。 第三人也发表意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柳师兄,我们是否该回去上报师长?” 柳问没有回答,专心致志地抛着手里的龟壳。 他们看着好奇,询问杜柔:“杜师姐,柳师兄在占卦吗?无策峰习惯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杜柔摇了摇头,思忖道:“我们明日再试一试,如若还是不成,至少要找到问题的源头。” “最好不要。”柳问收起了一贯的玩世不恭,正色道,“我的感觉很不好,卜策的结果是……大凶。” 杜柔心头一悸:“什么意思?” “我们会有很大的危险,说实话,临行前我就觉得不妙,现在的感觉更明显了。”柳问凝重道,“很奇怪,以首席师姐的为人,不可能拿我们那么多人的性命玩笑。” 有人萌生了退意:“那我们原路折返?” “卜策只是一种预兆,你不能拿没发生的事做理由,他们都没回来,我们先跑了?这算什么。”柳问否决了提议,“我赞同杜柔的做法,再看看,预感没错的话,阵法的问题很重要,我们必须找出源头。” “可是……不是说有很大的危险吗?” 杜柔道:“修行什么时候都有危险,岂能因此却步?况且,有了柳师兄的预警,我们可以提前准备,已是占了先机。” “不错,而且要是真的有什么,我们越早发现,其他人也就越安全。”柳问平时看着好说话,这会儿的语气却不容反驳,“叫大家警惕些,尽快开始任务。” * 有了绞人藤的教训,三队原本散漫的气氛不复存在,一连数天,众人都在紧张和戒备中度过,任务完成得十分高效,清单上的物品很快勾去了大半。 这一日,他们进入了白壁山的腹地,此处不仅有大量瘴气,更有许多浊气源,多是当年魔修留下来的遗物。筑基修士鲜少有机会离开东洲,众人对魔气的应对颇为生疏,好几人中了招,经脉被魔气腐蚀,性命垂危。 拂羽以灵力针暂时封住了他们的经脉,避免魔气扩散:“还能再坚持三天。” “炼制净魔丹的碧心果就在附近,只要顺利找到,我能在一天之内炼出丹药。”叶舟愁眉紧皱,沉声道,“但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是啊,魔气越来越多了。”拂羽看着结界外聚拢的魔气,忧心万分。 不远处,汐月和殷渺渺结伴,守在结界的一角。 “怪不得一直说白壁山危险,原来不是夸大其词。”汐月搓着手臂,想要抚平一粒粒凸起的鸡皮疙瘩,“好多魔气啊,再深入不知道会有什么……” 殷渺渺凝重道:“不对劲,魔气太浓了。” 魔气虽然可以污染灵气,但若在灵气浓郁之处,魔气反过来也会被灵气化解,东洲有多条灵脉,多年下来,残余的魔气怎么也不该这般浓郁,几乎与柳洲相媲美了。 “现在放弃任务也不可能,那么多人受了伤,必须去找碧心果。”汐月忧心忡忡,容色都憔悴了三分,“要是再遇到绞人藤那样的高阶灵植就麻烦了。” 殷渺渺没说话,要真是一些灵植、妖兽也罢了,怕就怕有什么超出她预料的东西存在。若是如此,就算她出手,也未必能够掩护众人全身而退。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说着,摸了摸袖中的印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