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师哥晚了五十年……师父你是不是进阶了?”殷渺渺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任无为的气息似乎变了点。 任无为沉痛地表示:“你两个师妹也都进阶了,就你,原地踏步。” “……”殷渺渺沉默片时,若无其事地问,“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和魔修的论道怎么安排?” 这是头等大事,任无为便不再玩笑,正色道:“对方的战书里只说是‘三年后,八月十五,坠仙崖论道’,其他什么都没说。” “坠仙崖是哪里?”殷渺渺诧异地问。 任无为道:“十四洲有东西南北四个死穴,北洲至北,有崖坠仙,东洲至东,有岛离窍,南洲至南,有谷归墟,西洲至西,乃为黄泉,地形奇异,凶险万分,入之不能说必死,九死一生是肯定不夸张的。” 殷渺渺玩笑道:“难道是崖上比试,输得跳崖?”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谁知道魔修会发什么疯。”任无为说,“而且到底怎么比,比什么都没说,搞得大家都很难办呐。” 殷渺渺算了算时间,八月十五离现在也没剩几个月了:“归元门没透口风?” “暗示过两句,大概是情况不对就开打吧。”任无为很没所谓,三大宗门虽然各据一方,关系和睦,却也不是同气连枝,归元门若非面临大难,绝对不会叫其他二派插手,“基本上不关咱们的事,看个热闹就成。” 殷渺渺也是这么想的,魔修是向“邻居”发起的战书,若是有其他洲的修士插手,归元门的面子何存?她之所以过来,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见见魔修:“是哪个魔君要来?” “鬼知道,信是魔帝的印鉴。”任无为问,“你分析分析,他们是想干什么?” “往好处想,是想杀道修的风头,往坏处想,做了个局等着一网打尽。”殷渺渺私底下也揣摩过不少回了,思忖道,“后者不太可能,除非他们打算开战,否则,想凭借狂血丹压过道修一头的可能性更高。” 任无为道:“那个狂血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再仔细和我说说。” 殷渺渺便把在陌洲的所作所为逐一说来:“我现在怀疑,封灵鱼、狂血石和迷心花三者之间存有联系,它们的特性也好,背后之人的手法也罢,都太过相似了。” “听你这么说,像是个惊天大阴谋,只是目的何在?”任无为问。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就是希望这次魔修露面,能有点什么线索。” “哦,那行吧。”既然这个七窍玲珑心的徒弟都没想出来,任无为就很爽快地抛之脑后了,“不说这个了,来来,让师父看看你们这些年的修炼成果,谁先来。” 殷渺渺看着他:“不是应该一起来?” “那也行。” * 任无为来了以后没多久,万水阁的凤舞真君也到了。不久,归元门公布了去坠仙崖的名额,各门出九人,炼气、筑基、金丹各三。 乾门自不必说,金丹期的非慕天光莫属,炼气期的也好选,唯有筑基期,理论上来说,应该是飞英最强,可是赵远山不怎么愿意让他涉险,撇去了他的名额。没想到徒弟拖了个后腿——莫瑶嫉妒飞英多年,发现这次自己在名单里而飞英没有,顿觉扬眉吐气,嘴巴不牢,炫耀说漏了嘴,直接把飞英给气着了。 “我技不如人就算了,明明我门内比试是第一,凭什么不让我去?”旁人不知情,以为是赵远山偏心自己徒弟,飞英不好多抱怨,只能来殷渺渺这里倒苦水,“大师伯还把我叫去,说是为了我好,我真的是……气死我了!” 殷渺渺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去找我师父。”飞英很烦躁,“但是他还在闭关,我不想去打搅他,要不然只能去找小师叔了。” 别家的内部问题,殷渺渺不好插手,只能道:“真那么想去,你就再试试吧。” “我现在就去找小师叔。”飞英绷紧了面孔,“大师伯再这样,我就出门历练,不回来了。” “想好了就去做吧。”殷渺渺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飞英握拳:“那我去了。”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最后赵远山让了步,同意让飞英跟着去,但不能下场比试。飞英答应了,回头和殷渺渺说,等事情一结束,他就跟着他们去冲霄宗做客,不到结丹不回来。 殷渺渺想着到时候反正有慕天光,算不上诱拐别人家的弟子,便也同意了。 坤门的人选也出来了,李心桐、冉香、邱烟等人赫然在列。另外六门也择取了门下的精英弟子,总计七八十人,若魔修是打算来个正儿八经的比试,那他们就得上场与魔修一较高下了。 七月上旬,仙椿山庄的人到了。 殷渺渺找了个适宜的时间,前去拜访松之秋,听他说了关于狂血石的分析,以为大有道理,又问:“以少庄主之见,狂血石、封灵鱼和迷心花之间,可有什么特别的关联?” “它们都是异界之物。”近年来,松之秋研究了不少相关的古籍,又从大椿身上得到了些许线索,“依你所言,封灵鱼和狂血石都是存在一段时间后才产生的变化,符合异界之物适应本界环境的规律。” 殷渺渺问道:“魅姬等人如此大费周章,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对于异界的事,我所知甚少,不过,有一点是不会错的。”他停顿片刻,缓缓道,“异世之物,不在天道感应中,是蒙蔽法则的最佳选择。” 她豁然变色。 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十四洲的万事万物,皆在天道的法则之中,因此,修士才会畏惧心魔誓,相信因果轮回。可以说,天道是世界存在的根本,若是有什么能逃离天道的感应,那就等于是个BUG,极有可能引发可怕的祸患。 “道友不必过于担忧。”松之秋道,“异世之物固然可以逃脱天道的感应,然而它们无法在异世存活,若是如迷心花一般同化,那么,天道定然会有所感应。” “那恐怕也是极其微弱的吧?” 松之秋点了点头。 殷渺渺心中疑虑更甚,然而千头万绪,整理不出一个线头来。 “说起来,我有一事十分好奇。”松之秋道,“迷心花虽然是贵派之事,可是封灵毒与狂血石则不然,道友缘何这般执着查寻?” 殷渺渺简单道:“我与他们有些恩怨。” 迷心花一事,牵扯到她的失忆、莲生的重伤,而魅姬对慕天光的所作所为……以前就算了,现在可不行。 “敢问少庄主为何也这般有兴趣?”她反问。 松之秋道:“好奇。” 听起来像是托词,但他既然不愿多说,殷渺渺自然不会追根究底,笑笑便过去了。 * 半个月后,众人乘坐归元门的飞舟,启程前往坠仙崖。 坠仙崖是一处极其险峻的陡崖,位于北洲最北的地方,大陆止于此,云海由此而始。崖下是翻涌的云海,像是一锅煮开了的水,无穷无尽的云气蔓延上来,十分壮观。 缭绕的雾气间,隐约可见大型海兽的影子,体型不比他们乘坐的飞舟小,也有类似于章鱼触手的东西探出云海,腕足挥舞,倏忽一下就过去了,奇异又可怖。 飞英看着惊奇无比:“好大啊,我以前在飞舟上很少看到,云海里到底有多少这种东西?” 殷渺渺感慨:“数不清楚,我们对云海所知的仍然太少了。”修士用了几千年才研制出飞舟,把十四洲的陆地连在了一起,可是,对于云海的了解,仍旧是九牛一毛。 云海有多少海兽,它们是否开了灵智,是如何在虚无的云中生存的,云海的深处,究竟藏着什么东西……一切的一切,都是个巨大的谜题。 “我听说云海的面积比十四洲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大。”飞英的想法天马行空,“说不定里面生活着别的人,又或者穿越云海就能到达另外一个世界。” 殷渺渺莞尔:“谁知道呢。” 未知事物的魅力,就在于有无数种可能。 就在此时,云海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仿佛有什么要来了。在船舱里的几位元婴真君皆有感应,纷纷投以视线。只见一片黑帆于云海中升起,浓郁的黑雾溢散在云中,如墨晕在清水,显眼无比,叫人忽视也难。 猩红的船头破开云浪,撞进了众人的视线,一时间,灵气逃散,魔气张狂,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高高扬起的船帆上,拥挤着无数怨魂的脸,他们哀鸣嚎叫,冲天的戾气很快影响到了飞舟上的低阶修士,将他们激得口鼻流血,心神震荡。 “魔修来了。”殷渺渺按住飞英的肩膀,“抱元守一,静心凝神。” 飞英唬了一跳,赶紧照办。 而这一头,万水阁的凤舞真君架起瑶琴,舒缓悦耳的乐声想起,袅袅仙音,使人安神静气。 显而易见,双方还没照面,就得先较量一番了。 第245章 炼气筑基的低阶弟子被赶回船舱,金丹修士却是不约而同地来到了甲板上,凝眸眺望不远处行来的飞舟。 魔修的飞舟形制与他们的有不少区别,最明显的就是他们有船帆,帆布猩红而厚重,仿佛浸透了鲜血,扭曲的人脸时隐时现,嚎哭声刺痛耳膜。 “这是魔修的戾魂幡。”松之秋无愧于他的博闻强记,马上说出了那东西的来历,“寻常的戾魂幡尚且需要九十九个阴魂,如此大的船帆,怕是要上万人的魂魄才能炼成,戾气如此之重,必然在生前饱受折磨。” 李心桐恨恨道:“这些魔修真是可恶。” 虽说身为修士就没有不沾血的,可是正常人最多为己争利,不会滥杀无辜,以折磨人为乐,魔修一上来就施展这般残忍的手段,委实叫人气愤难忍。 而他们的下马威才刚刚开始。 凤舞真君以琴音压制住了戾魂幡的哭音后,对方的飞舟上突然冒出了无数乌鸦,集结成队,横冲直撞地朝他们的飞舟扑了过来。飞舟本有结界,然未料到这些乌鸦并非实体,而是由魔气凝聚而成,飞舟结界并不阻拦灵气的进出,是以径直被它们穿透,乌压压地遮蔽了天空。 李心桐试着挥剑砍去,未料剑刃劈开了鸦身后,黑气会再度凝聚,仿佛不受任何物理伤害。 “传闻在魔洲有许多污秽之地,死气凝而不散,化为魔鸦,爱食人眼。”松之秋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截树枝掷出,清气如涟漪激荡蔓延,魔鸦望而生惧,展翅飞开,“大椿属木,主生气,是魔鸦的死敌。” 李心桐代表其他人说出心声:“松少庄主知道得可真多。” “大千世界,奥妙无穷,我不过略知一二罢了。” 魔洲远在极北之地,魔气肆虐,道修鲜有人至,故而对他们所知甚少。松之秋一则是性格所致,博览全书,二是具有他心通,能与植物通灵,这才比普通人知道得多了一点。 而另一头,魔修没想到魔鸦如此轻易就被驱散了,不由冷笑道:“神木大椿?怎么,你们北洲的修士那么没种,还去西洲请了帮手?” 这次归元门领头来的是昭天真君,非常淡定地说:“哦,那这魔鸦不是你弄来的,是你生的?” “噗嗤”,有人憋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魔修那边的人什么事没见过,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又能怎样,对方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释放出自己的气势:“阁下是哪位啊?” 元婴期的修为非同一般,威势如泰山压顶,逼得人喘不过气来。而这一头,昭天真君也没客气,毫不留情地反击了。 两个元婴真君的灵力场相撞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绝对比单方面的碾压可怕得多。殷渺渺正想运起灵力抵抗,以免受到两波夹击的殃及,就觉周身一松,力道瞬间化去了,抬头一看,却是任无为出来了:“唉哟,你说你,修为这么低也不知道躲开点。” 理论上来说,师尊说了这样的话,当徒弟的不是该说“弟子惭愧”就是该说“谨遵师命”,结果殷渺渺瞅瞅他,慢悠悠地说:“挺好,让你多操操心。”又说,“既然来了,快帮我看看,那家伙在不在?” 任无为震惊:“那家伙是哪个家伙?我靠,难道魔修里也有你……” 殷渺渺看着他,加重语气:“我说的是柳叶城的那家伙。” 哦,那个家伙,任无为虚惊一场,假装什么也没说:“我就在想魔修里你也没别的仇人了……哎呀,认不出来,除非打一场。” “那只能看着办了。”殷渺渺叹了口气,当初的她实在太过弱小,对方是什么个模样都记不清了。 对方和昭天真君暗自较量了一番,最后谁也没赢过谁,不约而同地收手了。 昭天真君问:“来者是谁?” “蚀骨山绝刹。”对方冷笑,“你可敢报上名来?” 殷渺渺“咦”了声:“来的是老六吗?” 阵前交锋,多是主将喊话,那头正面刚的是十大魔君里排名第六的蚀骨山绝刹,那么排名第三的天煞应该就没有来。 谁知松之秋道:“第五了,戾魂幡上的是五滴血。”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