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潋摇头。 任无为长叹不已,寒杉争强好胜,怕她急功好利冒险结丹,朱蕊绝色无双,又要担心会不会被欺辱强夺:“徒弟都是债啊。” “她们俩福缘深厚,不同常人。”云潋轻描淡写,“魂灯不灭,既是安好,师父不必担心。” “安好不等于没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我搞出什么大事来。”任无为想想都怵得慌,赶紧打住念头,“算了算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师父还有事吗?”云潋问,“没事的话,我就去凌虚阁了。” 任无为摆手:“去去,其他人的事对你都是耳旁风,说了也白说。” 云潋微微一笑,身化蝴蝶,披着星光离开了。 * 东雁洲。 寒杉走出了临时洞府,站在崖边眺望着西方红彤彤的霞云,微风徐来,吹拂着她鬓边的碎发。 她安安静静地伫立片刻,突然道:“我已经结丹了。” “以你的资质,百岁前结丹并不奇怪。”玉戒里的人淡淡道,“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寒杉的嘴角不自觉地抿起:“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我已经是金丹,你就该按照约定,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帮你重塑肉身。” “除非夺舍,否则我再无可能获得人身。”那人语气平淡,毫不热衷,“所谓的重塑肉身,不过是以天材地宝拼凑的假体,非自然繁衍得来的肉胎。” “那总比没有好,你难道甘心一辈子做个残魂?”她反问。 那人默然。 见他不语,寒杉不禁高兴起来,轻快道:“说罢,我要怎么做?” “你们这里有个风云会,传闻胜者可以进入秘境,是这样吗?”他问。 寒杉不解其意,但是点头道:“不错。” “你要赢。” “秘境里有你要的东西?” 他淡淡笑了:“不,秘境里有《风雷九变》的下半卷。” 寒杉讶然,她所修炼的剑法名义上是冲霄宗里的《霹雳剑诀》,实际上却是他传授的《风雷九变》。 “为什么你的心法会在秘境里?”她好奇地问。 他顿了顿,没有回答,只是道:“等你练成了雷剑,我们再说其他的事。” 寒杉自知失言,他不喜欢她问太多,总是告诉她要做什么,却不肯解释缘由。她相信他定然有自己的苦衷,可是,两人相识数十年,他仍然不肯对她有分毫的信任,难免叫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似有所感,然而并未出言安慰,静静地隐回了玉戒中。 * 中洲,某小仙城。 晨光微熹,朱蕊推开门扉,趿拉着木屐走到院子里,凉风扑在面孔上,略有些凉意,篱笆上缠绕着一种低阶的灵植,花是粉白色的,很小,但香气馥郁,远远就能闻到。 她走到后院的药田里,熟门熟路地给冒了头的苗芽浇水——这水是她丹田内的珠子里自带的,对灵植有起效,浇下后,原需要十年才能发芽的灵植,一年就能冒头,长势还更好。 出门在外,她不想引人注目,便把水稀释了数倍,虽然效果慢了些,好在不打眼,旁人只道是打理得好,不会联想到秘宝上。 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朱蕊没有回头,淡淡笑:“你醒了,感觉如何?” “你的药很好,我觉得好多了。”说话的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一看就是重伤未愈,而且眼球血红,瞳孔无神,竟是个目不能视的盲人。然而,这么一个人却有着极其俊美的容貌,多数情况下,人们只会为他的外表惊叹,忘记他所有的缺陷。 可惜朱蕊不是其中一个。她微微颔首,重点在药上:“我不会炼丹,只是依照灵植本来的特性配了药,要是有机会,你还是去找个炼丹师。” “我觉得你的药更好。”他一侧的嘴角稍稍扬起,笑意有点邪气,“你不会是嫌弃我?” 朱蕊道:“是又怎么样?” 他道:“我不信,你要是嫌弃我,就不会冒险救我了。” “只是碰巧。”这个男人自称姓吴名极,是她在寻觅一种妖兽的胆黄时遇见的,彼时,他已经把妖兽伤了个半死,自己也身受重伤。她补了一刀杀死了妖兽,看着半昏迷的他,一时不忍,就把人救了回去。 与其说是救他,不如说是她觉得承了他的情,不好坐视不理罢了。 吴极笑了笑,明显一点也不信。 朱蕊不和他争辩:“你最严重的伤不是妖兽留下的,我未必有能力帮你治好。” “我从不轻易相信一个人,但我相信你。”吴极说,“只要你愿意救我,我就肯定能活下去。” 他说得没错,珠子里的水不仅对灵植有效,也可以治愈伤势,尤其吴极的伤与魔气有关,更是被药水克得死死的。 但她哪里会承认,反问道:“我要是不愿意呢?” “那我就求到你愿意为止。”吴极勾勾唇,笑得大有深意。 朱蕊不置可否,继续打理药田。 吴极就站在她身边,时不时帮忙递些东西,偶尔说几句闲话。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 * 柳洲,飘雪城。 殷渺渺和慕天光过上了极有规律的生活。白日里,她研习恶鬼纹,按部就班地修炼,他则外出寻找机缘,天黑了,两人便窝在屋子里,时而论道交流,时而不可描述,日子过得十分平静。 今夜亦是如此。 慕天光在说他的体悟。自从他上回穿过一次女装以后,他对于易水剑的第三重境界就有些灵感了——水化雾凝冰,可依旧是水,就譬如他的身躯,不管是男相还是女相,“自我”不改,他便永远是他,并不因外在的改变而改变。 “……我认为它所谓的‘恒常’,应该就是剑心。”他说着,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 “看来你今天的收获不小,不过,我更喜欢这个。”殷渺渺说着,看向了面前的冰花。这是慕天光带回来的礼物,一朵耐寒的红花破出冻土绽放,仅仅持续了数息就被冰雪给冻结,至此常开不败,永不凋零。 很平常的小玩意儿,但因为是他看到了摘回来的,便有了特殊的意义。 慕天光迟疑了下:“你很喜欢吗?那我明天再去那里看看。” “用不着,一朵就够了。”他大约是用剑气削下了整块冰,所以看上去红花就绽放在光可鉴人的冰面下,有镜花水月的美感。殷渺渺把它放在了窗边,光秃秃的室内平添了几分春意。 慕天光就坐在那里看着她,视线不经意地落到她弯下腰时,隐约露出来的曲线。这是他所见过的最流畅最优美的弧线,蕴含着不可抵挡的魅力,引诱他伸手去描画。 他没有反抗,顺从地那么做了。 殷渺渺被他抱了个满怀,却假作不知道,慢条斯理地摆着冰花,左挪挪,右动动,就是做不好。 好了这么多年,慕天光也不复初识的急切,身体虽然渴望,但耐得住,安安静静地拥着她,像是准备喝一杯上好的茶,香气幽散,随时能喝到,故而忍着渴意等待的过程,竟也有几分趣味了。 不多时,殷渺渺终于摆好了冰花,在他怀中转过身,与他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他俯身下去,轻柔地吻她,甘甜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云鬓斜,金钗坠,纽扣儿松了衣带儿解,是雪人遇见了暖阳,酥酥麻麻就融化了半边。 殷渺渺斜斜靠在枕上,衣衫落到腰际,乱云堆雪:“慢着,不是说要同我论道,说完了?” “嗯。”他吮着她颈侧的肌肤,轻轻应了声。 她仰头享受着他的爱吻,漫不经心地问:“才怪,当我没仔细听呢。你说易水剑有四重境界,第三重是恒常,那最后一重是什么?” 第四重……慕天光的心漏跳了一拍,猛地顿住了。 “怎么了?”她发觉了他的迟疑,抬手抚着他的面颊。 他掩饰地低下头:“没事,下次再告诉你,现在就算了。” 她未起疑心,只是笑:“既然你不说,那就轮到我了,同你讲一讲这种时候该怎么‘坐而论道’好不好?” 慕天光凝视着她,那双温柔多情的妙目里盛满了愉悦的笑意。他知道接下来的不会是个正经的话题,但是仍然心甘情愿地踏了进去:“好。” 她就给他念口诀:“荷风醒暑倦,并坐蒲团,把禅机慢阐。驾莲航,扑个殷勤,开法门,往来方便。你身有我,我身有你,团栾头做圆满。愁亦愁,苦海无边,喜杀那,善根种遍。” 夜晚很长,换种方式论道,别有一番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渺渺最后念的是《花营锦阵》里的诗词,是调戏,不代表是真的这么做了,太高难度了,没用别的是因为这首特别隐晦,晋江现在特别严…… 又及,人生的转折点不意味着是要出事啊,冷静点。 * 第322章 旋风山下,残龙殿。 向天涯看着面前的人,表情说不出的诡异,居然一模一样地来了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能怪他这般吃惊,这突然出现的故人不是别个,正是失踪了多年的小公主楚蝉。她俏生生站在那里,双颊绯绯,眉黛如春柳弯弯,步摇簪鸦发,衣彩绣葳蕤,通身珠光宝气,仿佛从未失踪过。 她负着手,脑袋微微歪着,眉眼间除了天真烂漫,还有道不清的疑惑:“我也不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向天涯一时语塞。他是打算顺便打听一下她的踪迹,可是从未想过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她,只好含糊地反问:“怎么说呢,你一直都在这里,那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听说是叫残龙殿。”楚蝉微微侧着头,神态娇俏,“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过,这里很无聊,什么也没有……你是不是来救我的?” 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向天涯摸了摸鼻子,硬着头皮回答:“算是。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家。” “回家?”楚蝉愣了愣,鼻子蓦地皱起,“是她叫你来的?你又在替她做事?” 向天涯已经失去了调解她们母女关系的兴趣,耸耸肩:“就不能是我自己想要来吗?” 一听与齐盼兮无关,小公主的怒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笑容:“真的么,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向天涯挑眉笑了笑,没有多解释,抓紧询问正事:“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会到的这里……不不,先告诉我,你是被人抓了还是离家出走?” 楚蝉抿了抿唇,嗔怪道:“离家出走?怎么可能啊,我是被坏人掳走的!” “坏人?” “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叫魅、对了,魅姬。”楚蝉说起来就生气,“那天我在屋里待得好好的,她突然就和一个人进来弄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