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么复杂的要求,她没有办法表达。 而慕天光全然是修士的思考方式,想了想道:“失礼了。”说着,把手心覆在了她的手臂上。 残留在衣服、体表的弱水被冻结成冰,体内的寒气顺着经脉徐徐导出,化作冰片粘附在肌肤上,不多时,她整个人似乎就变成了冰雕。 蕴在丹田的火灵力行走起大周天,四肢百骸慢慢恢复着知觉。 但是,太冷了,灵力 法衣 斗篷才勉强维持体温,少量灵力-冰壳-低温,就只能呵呵了。 殷渺渺神念一动,把帐篷丢出来,惜字如金:“进。” 慕天光搀着她进了帐篷:“可好?” “脱掉,冷。”她温暖了肺部,艰难地吐字。慕天光怔了怔,闭上眼,并指为剑,唰唰两下割裂了困住她的薄冰壳子。 殷渺渺如释重负,勉强抬起手指,拽住一旁的锦被盖上:“好了。” 慕天光睁开眼,见被子下露出碎裂的衣衫衣角,伸手扯了出来,又取出一粒补灵丹递到她唇边。 殷渺渺张口吞了下去。 慕天光感到指尖碰到一点温热,古怪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忽而十分怕她察觉,掩饰道:“不用。”顿了顿,画蛇添足,“举手之劳。” 殷渺渺冷入骨髓,哪顾得上他,裹着被子勉强坐起来,开始运行周天,红莲的火灵气如透明的羽衣裹住了全身,替冻得青白的肌肤上添上暖意。 几日前的场景猝不及防撞进脑海,慕天光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一时心悸,过了一息,勉强定了定神,抬手打出灵气放下银钩上的床帐。 床幔低垂,隔断了视线,他悄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转身在角落里坐下了。 半日后,殷渺渺恢复了活动能力:“多谢了。” “冒犯了。”他似在打坐,未曾睁开眼睛。 殷渺渺把碎裂的衣衫收集起来,点火融冰,用玉瓶收集着融化的弱水,随口道:“不用这样,事急从权,算不得什么,何况身体不过皮囊,你救了我,合该谢你。” 慕天光应了声,略显刻意地带开了话题:“弱水很强。” “不错,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要遇到。”殷渺渺眉头紧皱,“叫是叫弱水,能耐可真不小,而且知道伺机而动,怕是开了灵智。” 看起来澄澈平静的“弱”水,居然给他们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要不是运气好,说不定周身的灵力都被吸干了。 超凶的呢。 果然,秘境里什么东西都不能小觑。 慕天光道:“以后再说不迟,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请便。”殷渺渺没有刺探别人秘密的习惯。 慕天光起身出去了,过了半个时辰,带了只皮毛完好的雪狐回来:“这个可以吗?” 殷渺渺慢了拍:“……皮毛?” “嗯。”慕天光的灵力气息有些不稳,当是有过一场酣战,“予你御寒。” 殷渺渺徒然升起一种怪异感,慕天光送她东西,怎么都觉得哪里不对。她觑着他的神色,迟疑着接过来:“谢谢?” “不客气。”他眉间一松。 既然有了妖兽,不饱餐一顿说不过去,殷渺渺架起锅炉,又熬了一锅热热的肉汤,下了一把银丝面,吃到胃里,浑身暖和起来。 “真奇怪,我们在森林里没有看到妖兽,到了山上就有了。”殷渺渺捧碗暖着手指,若有所思道,“秘境总是给我一种违和感。” 慕天光垂下眼眸:“森林里,我听见有人和我说话。” “人,还是鬼?” “不知,对方知晓我身怀冰魄,故而传了法术给我。”慕天光道,“从始至终,我都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 殷渺渺愕然:“是主动送上门来吗?” 慕天光点点头。 她:“肯定是看你好看。” 慕天光:“……” “肯定是个女前辈。”她幽幽道,“看你好看,传你法术,回头要你以身相许,你可要小心了。” 慕天光:“是因为我有冰魄。” 殷渺渺假装没有听见。 按照以往,对话已经可以结束了。但是很奇怪,慕天光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沉默下去,忍不住想要看看她的表情。 她仿佛不太高兴,眼帘低垂,唇角下压,莫名其妙的,这个小小的表情给他造成了心理压力。 他突然后悔起来。真是奇怪,她高不高兴同他何干?怎的就觉得心里不安,没法子忽视。 许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罢。 毕竟是唯一的同伴,不好坐视不理而已。 他想着,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我说给你听好了,雪为水灵,水在天地……” 堪堪开了个头,她却像是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捂他的嘴,两人靠得近,他躲也没处躲,被她遮了个正着:“停停停,我没想听,谁想听你的机缘了。” 慕天光被她的手心遮了口鼻,四周萦绕的肉香气如此浓厚,他却分辨出了独属于她肌肤的幽微香气,丝丝缕缕钻进鼻中,躲无可躲。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她收回手,没好气地说。 他道:“我看你不太高兴。” “咦,奇了。”殷渺渺狐疑道,“你在意我高不高兴做什么?” 慕天光顿住不言。 “嗯?” “没什么。”他别过脸,淡淡道,“既是同伴,不想你以为我有所隐瞒而已。” 第199章 “真人,掌门传讯请您去一趟。”门外,恭敬的侍婢如是说。 殷渺渺望着镜中娇艳如花的面孔,淡淡应了声,起身出门。但见她珠翠罗绮,绿鬓红颜,全然变了副模样,分明是又穿越了……这是不可能的。 她进入了一个幻境,在和慕天光攀上第二座高山的时候。 且把时间稍稍往前拨一拨,回到一个时辰前。 * 渡过弱水后,殷渺渺和慕天光就来到了第二座高山下,休整了一日后,两人开始上山。 过程不必细表,大约花费了三到四天,路上碰见了几只妖兽,弱的进了肚皮,强悍的经过一番苦战,最终也进了肚皮。 殷渺渺多了件白狐狸皮毛的大外套和一个狸皮手筒,勉强解决了御寒问题。 就这样,山顶到了。 第二座山和第一座山没什么不同,攀上顶峰后,两人分工协作,殷渺渺继续绘制地图,而慕天光四处探寻。 站在山头往北望,果然又有一座高山伫立,只是两座山之间夹杂的不再是森林,而是一片巨大的石林洞窟,五分之四有顶,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只有五分之一是露天,依稀能辨出有多个洞口,通道蜿蜒,俨然是个迷宫。 按照套路,秘境肯定是一关更比一关难,白雪森林的阵法似乎不太难,那么这个迷宫绝对不会简单。 殷渺渺赶紧把能看见的部分全都画了下来。 做完,才发现慕天光就站在她身边看着,神色认真。她复刻了一份给他:“各存一份,以免失散。” “好。”慕天光收下了。 “你有什么发现?” 慕天光道:“有棵梅树。” “梅?”殷渺渺马上想起来上一座山上的梅花图,忙不迭道,“哪里?” 慕天光摇摇一指。 只见冰雪之间,一树白梅不惧风寒,傲雪绽放。 殷渺渺翻开笔记本,把拓下来的梅花图和白梅细心对比:“梅花图上共有四朵盛开的梅花,形态都不一样,这朵是五瓣,这朵是六瓣,而这个的花瓣尖而圆,这个却是分岔。” 对比起来,白梅正好是梅花图中最下面的一朵。 “或许是个凭证。”殷渺渺思忖道,“每座山上都有一棵梅树,摘花为证,集齐可以离开,或是进入下一重秘境。” 慕天光“嗯”了声:“有可能。”顿了下,“我来取。” 言毕,不给她机会,剑已经出手,剑气削向梅花,轻而易举地带了一朵完整的花下来。 殷渺渺来不及高兴,忽而头晕目眩,待定神细看时,自己已经身处在锦绣闺阁中,面对着铜镜梳妆,镜中倒映出的是另一张面孔,一颦一笑皆动人,而身上的衣饰工艺精湛,染上的熏香气味甜浓。 一切都真实无比。 更诡异的是,她尚未定神思索,脑海中突然涌进了大量信息,饶是她素来镇定,也不禁被这波操作震惊得瞠目结舌。 她“穿越”的这个女人,名字叫瑶桃,本是凡女,与青梅竹马的表哥指腹为婚,十六岁就完婚嫁了人。婚后第一年,表哥行商出门,被山洪卷走,同行的人以为他死了,回家报丧。 瑶桃伤心万分,但公婆年迈要人照顾,只好打起精神料理了夫婿的丧事,一心一意地守起寡来。十年后,公婆因为失去儿子伤心过度,纷纷逝世,就在瑶桃也准备投缳自尽的时候,仙人降临了。 原来,她的丈夫没有死,而是被一个修士救了,在门派安顿下来后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妻子,派人来接。 没想到的是,父母已经过世,只剩下了妻子。来的修士本是想给瑶桃一些财物,确保她衣食无忧度过一生,谁知瑶桃不肯,恳求他们带自己去见丈夫。 她的丈夫君长风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地位不同一般,两个弟子想了想,同意了她的请求。而瑶桃的运气着实不坏,她找到丈夫后就测了根骨,发现有修炼的潜质,于是顺理成章也拜入门派,与表哥再续前缘。 转眼三百年过去,瑶桃在幻术上颇有建树,修为也稳步增长。 可她不快乐。 因为,她和君长风的感情出现了大危机。 当年指腹为婚的时候,双方都是平民之家。可到了成亲时,她的父亲成了知县,君长风是商户,好女不嫁二夫,她不愿意做个嫌贫爱富的女人,坚持下嫁给了君长风。 但是,她的样貌委实不算出众,只能说是个清秀佳人。凡间时有家世之别,她从未担心过自己会被休弃,而到了修真界,一切都不同了。 君长风那么那么出色,一表人才,天赋出众,门派内的女修无一不为之倾倒。她虽然修为不俗,但骨相不佳,哪里比得过修真界一个又一个美人呢? 她重伤了一个缠着自己夫婿的女修,结果反而被君长风训斥了一顿;她拼命找丹药驻颜变美,却被他斥责不好好修炼;她……唉,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