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耐心地等待着,现在自己占据上风,委实不必太过心急,等对手出招就好了。 良久,曲听灵才道:“算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好吧。”殷渺渺格外痛快地答应了,自袖中取出一物,在她面前晃了晃。 甜腻的香气冲进鼻端,曲听灵来不及反应,迷香就开始起效。 她晕了过去。 其他三人推门而入。 飞英迫不及待地问:“寒鸦堡真的是个骗局?” “我是这么猜的,如果她是骗子,那么整件事是个骗局又有什么不可以呢?除了这个解释,其他的理由也说不通。”殷渺渺道。 乔平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既惊且奇:“可我看她不像是随便提起曲之扬的名字。” “这事或许还有别的内情。”殷渺渺笑道,“只是这丫头狡诈得很,不能跟着她的节奏走,得打乱她的步调,逼她说出真话才行。” 乔平瞅了眼歪在椅子上的曲听灵,她腮上泪珠未干,衬着面色愈发白皙,不由迟疑:“狡诈?” “乔师兄。”飞英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教你个人生经验,能够活下来的骗子没有一个是笨的。而且她也没有汀兰前辈好看啊。” 乔平:“……你发散得有点多啊。” 飞英笑嘻嘻地说:“小师叔你说呢?” 慕天光没理他,看着殷渺渺问:“你想再去一次去寒鸦堡?” “不一定,看情况,你也说过里面的一些布置不是金丹期可以做到的。”殷渺渺解释道,“虽然听灵的同伙是元婴的可能性很小,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点了点头:“也好。” 被彻底无视的飞英:“……” 迷香的效用很强,曲听灵始终昏睡着。漆黑的天幕渐渐明亮起来,沙尘远去了,照在城上的罩子越来越薄,依稀有光透入。 待她恢复意识时,鬼节已然落幕。 零星的碎语飘入耳中。 “她怎么办?” ——说话的人声音清脆,应该是筑基的少年。 “我是对寒鸦堡有点兴趣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听起来殷渺渺是在劝说他。 “就这么算了?我可是亏了好多。” ——哦,是不服气了,也对,筑基期应该没得到什么东西。 “现在不是时候,正事要紧。” ——清冽的男声下了断语,于是没人说话了。 曲听灵假装昏迷,脑海中思绪纷杂:一会儿觉得不能冒险,单看幻境的手段就知道对方不易对付,找机会溜走才是,一会儿又被莫名的力量催促着,心焦唇燥,怎么也狠不下心来看着机会眼睁睁从自己眼前溜走。 怎么办,是求稳为上,还是冒险一搏? 往日的记忆纷至沓来。 “灵儿,爹不行了,寒鸦堡是我给你留的保障。” “你长大以后,要是能学我留下来的东西,当然最好。” “要是不能,你就握着寒鸦堡,替爹找个传承,也替你自己找个靠山。” “不要相信除了你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这件事你谁也不许告诉!记住没有?” 曲听灵咬紧了牙关,心道:再糟也糟不过现在了,错过这回,鬼知道是不是有命等到下一次! 她下定了决心。 另一边,殷渺渺等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伸手拍醒她:“醒醒。” 曲听灵佯装刚刚清醒,警惕而迷惘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问问你,要命还是要钱?”殷渺渺笑了起来。 曲听灵震惊地看着她。 “我可以不杀你,只要你出个好价钱。” 曲听灵明白了,他们损失了财物,就要她付出同样的东西来赎回——有点愚蠢,不,是十分愚蠢,柳洲没有一个修士会做这样的事,放虎归山意味着后患无穷,想要财务,杀了不就好了,一劳永逸。 她在肚子里冷嘲热讽半天,脸上却一派为难:“我只有收来的一些火离砂……” 话没有说完,殷渺渺就已经摘走了她腰间的储物袋,研究了番后发现上面有不少禁制,干脆道:“解开它。” “我没有什么东西。”曲听灵笑话归笑话,警惕心不减,不敢叫他们知道自己另有储物道具,只装作不舍财产,犹犹豫豫,为为难难,“东西……都给他拿去了,我是受他威迫才不得不帮他做事的,得来的好处我向来分不到。” 此话一出,殷渺渺不禁微笑了起来——这番对话是个试探,她想要知道曲听灵到底有多么想要对付她的同伙。如今看来,放她一条生路都不要,反而继续提起寒鸦堡,的确是嫌隙颇深。 她决定试一试了,遂递过个梯子:“那个人是什么人?” 曲听灵暗喜鱼儿上钩,戏却做得很足,话说一半留一半:“你说得那些事,都是他想出来的。” “既然如此,你怎么说寒鸦堡是你的呢?” 提起这事,曲听灵不用装便有黯然之色:“寒鸦堡本来就是我的,这是我父亲的洞府,他死后就传给了我。只是他陨落的时候,我还太小了,守不住这东西,才叫那人鸠占鹊巢霸占了去!他改了我爹临终前的布置,把寒鸦堡变成了一个、一个陷阱……” “啊,这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坏?”飞英立刻递过去第二个话题。 曲听灵不吭声了。 飞英再接再厉:“不对啊,寒鸦堡里的东西都很厉害,你怎么不用它对付那个人,还会被他驱使?” 她黯然垂首。 “肯定是有自家血脉才能打开的地方。”乔平很有眼色地替她解释了,“因着这个,那人不敢杀她,但肯定以什么歪门邪道控制了她。” 曲听灵眼睫一颤,泪珠滚滚而下,无声哀泣起来。 第311章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乔平叹息道:“不要哭了,你也不容易。”又对其他人说,“算了吧,也没损失什么东西。” 飞英幽幽道:“师兄,我亏了好多钱,你不能见色忘友啊。” “回头我赔你件好东西。”乔平顿了顿,欲盖弥彰地解释,“毕竟我拿了延寿丹。” 飞英一脸了然:“噢——那就算了。” 乔平便对曲听灵道:“你以后别做这样的事了,走吧。”说着就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摘下了眼罩,由她离去。 曲听灵:“……”臭男人坏她好事。走是绝对不能走的,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买来的火离砂递过去,“这是他叫我买的,给你们吧。” 殷渺渺挑起眉,仿佛被她点醒了:“这是用来画恶鬼纹的吧。” “嗯。”曲听灵轻轻应了声,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果然,恶鬼纹在前,由不得人不动心,这可是她父亲的绝学。 “就这点火离砂可看不出什么诚意。”殷渺渺挑三拣四。 曲听灵推得一干二净:“其他东西都在他手上,包括我爹的遗物。” “我记得恶鬼纹是曲之扬的绝学,也被他夺去了?” 曲听灵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垂首默认了。 “能够学到你父亲的绝学,不会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殷渺渺老实不客气,“那个人究竟是谁?” 火候差不多了,曲听灵怕再装下去会弄巧成拙,不再故弄玄虚,叹息道:“家丑不可外扬,但……他是我的表叔。” 她告诉了他们传闻的后续。 柳洲人人都知道,曲之扬的父亲是被他的师父所杀,母亲郁郁而终,他为父报仇,被正道人士追杀,而后落入秘境,失踪几十年,回来时修为精进,报仇雪恨,终成修真界逆袭打脸的爽文范本。 事实与传闻差不多,人们不知晓的乃是后续。曲之扬报仇后,觉得这么多年认贼作父,对不起父母,便想要回故乡寻找父母的亲眷,好生补偿一二。 曲母是凡人出身,凡间岁月更迭,已寻不到故旧,曲父却是来自一个小仙城的修仙家族,尚存亲眷。几番打听下来,曲之扬便找到了父亲的同胞妹妹,也就是他的姑姑。 只是,姑姑资质不佳,寿元将终,见曲之扬修成元婴,惊喜无比,立即将自己的独子卫九峰托付于他。当时,卫九峰已经拜入了一个小门派为徒,但未曾受到重用,曲之扬去寻他时,他毫不犹豫地同意离开门派,甚至愿意改拜曲之扬为师。 但或许是顾虑着改换师门名声不佳,或是对自己的师父有心理阴影,总之,曲之扬拒绝了拜师的请求,只肯指点他修行。 就这样,卫九峰离开了门派,开始跟随在曲之扬身边学习。 此后又过了几十年,卫九峰筑基,曲之扬有了个女儿,取名听灵。这本该是一件幸事,孑然一身历经坎坷的曲之扬终于有了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谁知好景不长,曲听灵出生后不久,柳洲出了件大事——魔修秘密联合,准备对各大势力发起攻击,意图攻占柳洲,使此地成为魔修入侵十四洲的第一站。 曲之扬乃是道修,自是不肯坐视魔修做大,当仁不让加入了抗魔联盟。 当时,道魔间最惨烈的一战就在血虹桥——那会儿还叫白玉桥,后来因为死掉的人太多,将桥染成了红色,且有无数冤魂不散,这才成了现在柳洲历练探险的胜地——曲之扬在血虹桥力战两大魔修,最后虽未陨落,却身受重伤,修为下跌。 他顾念着尚在襁褓的女儿,以闭关养伤为由,退出了战局。 再后来,魔修攻占柳洲的计划失败,但道修也没能把他们赶出柳洲,至此开始道魔二家均分柳洲的局面。 此战发生时,西四洲才刚有飞舟,与十四洲其他地方联系并不紧密,打完以后三大宗门才收到消息。这给各大门派敲响了警钟,柳州大战结束后,三大宗门就开始秘密派人到柳洲盯梢了。 十几年前,殷渺渺在柳洲见过的孤桐真人,既是隐居在鬼市的顾大夫,就是从那个时候被冲霄宗派过来的。 而那个时候,曲之扬重伤难愈,自知时日无多了。他对外宣传闭关疗伤,实际上却在秘密筹备寒鸦堡——他要建一个坚固的堡垒给女儿,希望在自己死后,她能够在柳洲这个凶恶的地方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寒鸦堡一共有六层。”曲听灵慢慢道,“第一层用以防御,第二层切磋习武,第三层指导我悟道钻研,第四层本是居住之地,后来才被他改成了囚笼。” 殷渺渺恍然,怪不得第四层的石壁质地这般特别,应该是曲之扬特地为女儿寻来的,以确保她在里面时可以抵挡外界的攻击。 飞英心急,抢着问:“那第五层和第六层呢?” 曲听灵道:“第五层有我父亲的一道神识,可以甄别来人是否有资格得到他的传承,第六层……是父亲留给我的宝库。” “想必他进不去的就是第六层吧?”殷渺渺扬了扬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