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对这种玄乎的事十窍里通了九窍,想了想问:“不策真君的师父当是已经陨落了?” 她恶补过冲霄宗的势力分布,无策峰与世无争,不策真君闭关多年,事务皆有弟子鸿霞真人打理,他的徒弟就是和她有过交往的梅落雪。而不策真君的师父未曾听人提起过,若还在世,掌峰的位置也轮不到徒弟。 “不错,他早在三百多年前就陨落了。”孤桐停顿了好一会儿,方道,“他很好奇所谓的一线生机究竟是什么,可惜力所不逮,反噬而死。” “恕我愚钝,所谓的‘此方世界的未来’和‘异方世界的命运’……”殷渺渺迟疑着问,“意思是说,十四洲和岱域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所以岱域的人才穿越界门,来到十四洲寻找救世的契机?” 孤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把我知晓的事告诉你而已。” 殷渺渺无奈极了,她是来寻求答案的,结果反而增添了更多的疑虑。 “我倒是有件事想要问你。”孤桐突然道。 “请说。” 孤桐问:“你数次追寻此事,不惜屡冒危险,为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出乎殷渺渺的预料,她想了片刻,笑道:“不为什么,既然知晓有人意图不轨,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这么说,你是为了追寻正义?”孤桐的语气十分耐人寻味。 殷渺渺感到些许微妙,然而她屡次求助于人,他追问一二并不过分,是以忖度少时,依旧回答道:“也不尽然。” 孤桐一反上次的不闻不问,摆出追根究底的架势:“那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追查此事,的确是因缘际会,但是查着查着,我发现事关重大,内情不少,自然就更丢不开了。”殷渺渺坦言道,“何况埋头修行也是无趣,不如做些事来调剂一二。” 孤桐微微笑了,意有所指:“修士一生,有的追求名利,有的追求实力,有的想要逍遥,有的喜欢享受……但你不重名利权势,也不怎么在意法宝丹药,我很想知道,你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有趣吗?” “不,我不是觉得有趣才这么做的,事实上这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殷渺渺斟酌半晌,说道,“我只是恰好知道了,又能够去查,仅此而已。” 孤桐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许久,颔首一笑:“这已经十分不容易了,修士为己谋利的多,能够恩怨分明,不伤及无辜的,就算是个好人。你虽为女子,却有很多男人都没有的担当。” 殷渺渺哭笑不得:“多谢夸赞,但是性别与担当没有什么必然关联。” “在很多人眼里有,尤其是你和慕天光在一起。”孤桐道,“冲霄宗十年收徒,每次女修都比男修少一些,从未有过例外,你可知为何?” 他的话题变得太快,殷渺渺想不通目的何在,又不好就此结束聊天,只好回答说:“天道贵衡,不会刻意重男子而轻女子,但凡间多有生下女婴便溺死扼死之事,长此以往,自然男多女少。” 孤桐静默良久,叹道:“不错,这个问题我问过许多人,你是唯一一个能答上来的。” “大夫今日为何屡次考我?”她奇怪。 孤桐不答,又道:“女修的数目本就少于男修,又有为情所累、为情所伤、为情而弃修行者,故而境界愈高,女修的数目愈少,天长日久,自以男子为尊。这些事,你可知道?” 殷渺渺摁着太阳穴,性别歧视是个大难题,就算在后世亦不能彻底解决,想要在修真界里搞男女平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 “那你还要和慕天光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所谓的“支线”是和渺渺的线相对应的,妖修的剧情也是主线的一部分,不是旁枝末节。 改一下说辞,残龙殿的剧情是“中洲线”,同为主线的一环。 * 前文我就提过,这不是给向天涯加戏份,而是借他和文茜的视角,叙述一部分的主线故事。因为渺渺在柳洲,在时间线上没法分身到中洲去,而与其写一个陌生的新角色,用已经出现过的角色会更容易接受,顺便再完善一下已有的人设。 * 除了向、文、楚三人外,三师妹和四师妹也承担了小部分的主线剧情,在未来,飞英、孔离(仁心书院那个)、游百川(大家期待的黑龙小哥)可能也会入选,到时候看剧情需要。 第325章 殷渺渺无语良久,好气又好笑地问:“大夫,我和天光情投意合,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呢?” 孤桐凝视着她的双目,沉缓有力地答道:“你是否知道,宗门有意让你执掌凌虚阁。” 殷渺渺一怔:“凌虚阁?” “周星意欲闭关结婴,剩下来的人里……”孤桐皱了皱眉,神情嫌弃,“含光不懂俗事,止衡心思太深,沧霖狷介,予明冲动,辛夷不善斗法,紫烟做事马虎,有能力者,也就你和连华二人。” 殷渺渺不想他对凌虚阁里的人知道得这么清楚:“顾大夫也是凌虚阁弟子?” 孤桐一哂:“叫大师兄。” 大师兄?殷渺渺愕然,苦思冥想许久,方才想起一段旧事。冲霄宗的各峰的师承是各算各的,平辈论教,但门下所有弟子都有一个“大师兄”或是“大师姐”,那就是凌虚阁的首席弟子。 “你是……” 孤桐叹了口气,抬手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那张普通平凡的面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张相当令人惊艳的脸。 惊在气度超逸,艳在眼有神光,犹如长在万仞峭壁之上的孤松,风骨昂而不傲,品格直却不迂,狂风暴雨摧不折,冰雪相欺常端正。殷渺渺原本对所谓的大师兄没有什么感觉,一见之下也不得不承认,统率众弟子的大师兄就该是这样的。 她笑了笑,叫了声:“大师兄。” “忘记你失忆了,应该是不记得我。”孤桐戴回了人皮面具,变回了普通青年的脸孔,“当年你和含光拜师入门,是我带你们进的藏法阁。你二人分别取走了《坐忘诀》和《风月录》,我记忆犹新。” 殷渺渺面露歉然,她真不记得了。 孤桐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我姓顾,名秋水,号孤桐。出门在外,叫我‘顾师兄’也可以。” 殷渺渺心思灵巧,转瞬就明白了他上回冷淡而这次亲近的缘由,多半是和宗门对她的安排有关,遂问:“敢问顾师兄,你刚才说起凌虚阁……我并未收到宗门的来信。” “这是自然,因为不曾真正定下。”孤桐道,“宗门问信予我,我本属意连华。” 连华就是白逸深,他做了多年磨剑峰的大师兄,实力名望都不差,且没有砺锋真君重男轻女的毛病。殷渺渺对这个人选并无异议。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感情一事了。” 殷渺渺颔首:“女修不如男修能服众,而一个谈情说爱的女修不如一个清修向道的女修令人信服,我明白,但我不在意。” 孤桐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未尽之言:“你对凌虚阁没有兴趣?” “我资质愚钝,不堪大用。”她委婉地拒绝。 他懂了,大为讶异:“你是对凌虚阁首席没有兴趣。” 殷渺渺笑笑,默认了。冲霄宗的“大师姐”听起来威风厉害,然而,她又不是没有功成名就过,白手起家,一手创建了国内排得上号的集团公司,高坐在会议桌前,人人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董事长”。 得到过的东西,难免不会太珍惜,她不在意首席弟子的权名,反而觉得肩负起一派兴亡的重任太费神费力,故而无意揽责上身,宁可继续选择无名无利却轻松自在的生活。 孤桐不假掩饰地皱眉:“我以为你不爱小利,是有更大的抱负。难道即便是你,也同大多数女修一般,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殷渺渺摇头:“同心白首是锦上添花,得之我幸,不得我也高兴。” 遇见慕天光是人生的意外之喜,如斯难得,自当珍惜,岂是区区权力地位就能够使她放弃的呢? 孤桐明了,沉吟道:“你要是能把他带回冲霄宗,倒也无不可,左右你当不至于去归元门。” 殷渺渺倒是不奇怪他会知晓萧丽华一事,只是忖度,要是门派不对她的事指手画脚,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死:“我修为尚低,说这个为时尚早。” 孤桐见她让了步,心中有了底,不再多言:“不错,待你进阶后期再说。”停顿片刻,又拐回到柳洲的正题上,“你想知道的事我有数了,且住下,我找人打听一二再说。” “那就全权拜托顾师兄了。” 残龙殿。 向天涯见到藏龙镜的过程轻易到难以相信,只分了三步:走过去,站定,看过去。它就被架在一个半塌的镜台上,背后是一条盘踞的龙身,颜色发暗,光泽全无,扔在路边都不会有人想捡走。 “这里只有它一面镜子?”他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 凌西海颔首:“不错,而且我丈量过结界的范围,中心就在此处。” 向天涯的态度慎重了一些,走到镜子前细细打量,这下被他发现一个特异之处:镜子里照不出人影。但修真界里不是镜子的镜子,照不出的人的没有七八成也有半数,委实算不得离奇。 他沉思半天,幽幽道:“看来这是一面非常低调的镜子。” 凌西海:“……” “长见识了。”向天涯又绕着镜台打量了半天,啧啧称奇,“可惜说出去也没人信,我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怎么,你的肠子终于黑透,要烂了吗?”身后冷不丁传来个女音。 向天涯哈哈一笑:“文道友真爱玩笑,你也来看藏龙镜?” 文茜配合得做出和他相识却不相熟的样子,皱眉问:“什么藏龙镜?” “喏,我也是刚知道的。”向天涯替凌西海介绍,“这是和我一起倒霉掉下来的道友,姓文。文道友,这是救了蝉儿的凌西海。” 文茜冷淡地颔首:“幸会。你们在看这面镜子,是它可以帮我们离开这里吗?” 凌西海未曾计较她的态度,将之前镜子的事说了,末了又道:“我等能否离开此地,全系于此镜。” “你想怎么做?” 凌西海道:“依我之见,我等能苟且偷生,都是因为有结界的存在,故而绝不能打碎镜子,最好是能够将它拿走,护住我们离开。” 向天涯闻言,伸手去拿,但镜子纹丝不动。他笑了声:“这下我信了。” “藏龙镜是妖族至宝,据闻得之即可号令万兽。”凌西海道,“我想,只有得到它承认的人,才能够拿走它。” 文茜想起自己的灵宠,心中一动,正想仔细看看,却见向天涯饶了半步,隐蔽地给她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她话到嘴边就拐了个弯:“那可麻烦了,我们和妖族的关系向来微妙,得不到承认是小事,说不定还会被攻击。” “除此之外,实无他法。”凌西海叹了口气。 向天涯语气轻松:“不着急,慢慢想,我和文道友都受了点伤,还是先找地方养养再说。” 凌西海沉得住气,点首道:“确实如此,残龙殿里十分安全,二位随意,我失陪了。” “道友请便。” 凌西海一走,文茜刚想说话,耳畔就捕捉到了异动:“谁?” “向大哥。”楚蝉走了过来,左右看看,“凌前辈呢?怎么就你们两个人?” 向天涯道:“他走了,当然就剩两个人,谁叫你不肯来呢。” 她甜甜地笑:“我这不是来了吗?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好,我跟你去,失陪了啊文道友。”向天涯草草对文茜摆摆手,顺从地跟着楚蝉走了。 文茜淡淡应了声,心头疑云密布:奇怪,小公主突然到来,仿佛是刻意想要分开他们,但她和向天涯不是旧相识么?既然肯千里迢迢来救,就算不喜欢也不该如此防备。 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