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正在对酌。 一个说:“这次实在是可惜了。” 另一个却道:“五百年后再图之不迟。” “你是高兴了,绝处逢生。”说话的人美目盈盈,赫然是齐盼兮无疑。 而坐在她对面的,是眉间微蹙,楚楚可怜的阮轻愁:“姐姐何必谦虚呢,经此一事,楚汤在城主面前的地位必然大不如前,定然会多多仰仗姐姐的能力。” “呵,我稀罕呢。”齐盼兮撇了撇嘴,要是纯粹为了楚汤,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儿。 她想要的是改变齐城的地位,以免百年后真的落到唯楚城马首是瞻的地步。楚汤可不是什么善茬,她真的要孤立无援,假戏就该真做了。 可惜了,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咬牙:“殷渺渺这个女人……” “我怎么了?”有人翩然落在窗台上,裙裾微扬,笑意盈盈。 齐盼兮顿时变色:“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轻愁也难掩讶异:“道友为何不请自来?” “因为你们不会请我啊,只好当个不速之客了。”殷渺渺坐在窗台上,以手支颐,“不过我都来了,真的不请我喝杯酒吗?” 齐盼兮冷笑道:“你不是来喝酒的吧?” “喝酒只是顺便。”殷渺渺懒洋洋地问,“主要是想问问阮仙子,楚汤府中的芊芊还好吗?” 阮轻愁满脸迷惘:“什么?楚府的事与我有何干系?” “乔平他们去楚城的时候,我私底下请了个老朋友,替我查一查楚汤府中的妾室。”殷渺渺悠悠问,“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昨天晚上,去楚城的小伙伴们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带回了从楚城中搜寻到的“证据”:一些与魔修沾亲带故的法器阵盘。 只可惜,现在这些东西几乎没有了作用——大部分人是这么认为的。 但殷渺渺不这么想,因为除了被派去的乔平等人,她私底下拜托了向天涯也走一趟,不是去查什么勾结魔修的证据,而是请他去调查一下楚汤的几个侍妾。 缘由很简单,当时楚汤只是身俱魔气,并不能证明他与魔修有勾结,想要栽赃嫁祸,必须得有别的东西。换言之,他身边应该有别国的细作,心腹手下看似嫌疑最大,但未必能靠近寝屋,不如侍妾的可能性高。 毕竟收进府中的美貌女子这么多,谁会没事一一调查她们的背景呢?一个越国的炼气女修就这么混了进去。要不是她因为接触了魔修之物而被染上了些微的魔气,向天涯的麟嘉刀又对此格外敏感,可能永远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不过,这个结果没有让殷渺渺感到奇怪,越城在这次的事情里像是个小透明,一点存在感也没有,可是亡国即在眼前,阮轻愁怎么会什么都不做? 她是越王宫妃,用的是后宫里最常见的套路。修士们不屑一顾,可楚汤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究竟是谁陷害了自己。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芊芊当初生的是双胞胎,一个就是与吴城联姻的楚虹,另一个则被做成了魔婴,准备有朝一日陷害楚汤。”殷渺渺问,“我说得对吗?阮道友。” 阮轻愁默然,许久,轻轻道:“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殷渺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避开别人来找我们,看来是不打算公开这件事了。”齐盼兮语气笃定。 殷渺渺好整以暇地问:“谁说的?” “你要是有心,凭借此事就能替楚汤洗清嫌疑,但如此一来,所谓的‘五城都有嫌疑’的平衡局面就会被打破。”齐盼兮道,“这不是你想看见的,所以你才特地避开了旁人,单独来见我们。” 殷渺渺抚掌:“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那你猜猜看,我来找你们是干什么?” 齐盼兮单刀直入:“事已至此,不妨有话直说。” “你们两个应该很早就联盟了吧?”殷渺渺说是在问话,语气却不容置疑,“芊芊一个炼气女修能在楚府里安稳地生下孩子,应该是你在暗中维护她。” 齐盼兮扬了扬眉:“你就是想验证这件事?” “我想知道魅姬和你们是什么关系?制作魔婴的办法,楚汤府上的魔修物品,又是从何而来?千山关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问题要查证起来难度太大,殷渺渺干脆就直接杀上门问个清楚。 齐盼兮莞尔:“告诉了你,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我对你们做的事装聋作哑。”殷渺渺平静道,“你是个聪明人,别自找麻烦。” 齐盼兮尚在思忖,阮轻愁却已经开口:“魅姬只是秦子羽招揽的散修,我们与她并无干系,对于她背后有魔修一事,亦是毫不知情。” “化仙丹呢?” 阮轻愁摇摇头:“秦子羽瞒得很紧,我也只是依稀听说他得了某种灵药,至于服下会有魔气的事,他应当也是不知情的。” “魔婴呢。” “魔修之物是秦子羽多年来陆续收集得来。”越城是五城中最迫切需要喘息之机的,阮轻愁也就格外配合,事无巨细逐一交代,“魔婴的制作之法是我从拍卖会上意外得来的,具体的出处已不可考。” 殷渺渺信了七八分,又问齐盼兮:“千山关的真相,吴之问可有对你们提起?” 齐盼兮淡淡道:“吴之问派去的死士,全死了。” 这是吴之问回到吴城后才发现的,派去的死士的魂灯居然全部熄灭,算算时间,正好就是千山关出事的那一日。也就是说,有另一拨人抢在他的人之前动了手不提,还把所有人都杀了灭口,顺带栽赃在他头上,而他又栽给了秦子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明白前因后果的吴之问心惊肉跳,老老实实地回禀了自家的元婴真君,促成了本次条约的签署。 阮轻愁感到不安:“动手的人究竟是谁?难道真的是魔修吗?”拿勾结魔修当借口,就好比是凡间的抄家抄出龙袍,和实打实的起兵造反是两回事。 道魔真的开战,整个十四洲都会沦为地狱,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不知道。”齐盼兮觑着殷渺渺,“道友慧眼如炬,莫非知晓内情?” 殷渺渺:“酒也不请我喝一杯,为什么要告诉你?走了。”话音未落,白色的衣袂一飘,人已经没了踪影。 * 魅姬背后的人是谁,千山关杀人的又是谁,再度成为了盘旋在殷渺渺心上的谜题。不过,在追查这些问题以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风云会没比完呢。 上一回合是二十五进十三,可中洲五城“被弃权”后,只剩下了十个人,又是一轮抽签后,得到的场次如下: 第一场:文茜(归元门)VS游百川(万水阁) 第二场:孔离(仁心书院)VS殷渺渺(冲霄宗) 第三场:汀兰(万水阁)VS白逸深(冲霄宗) 第四场:慕天光(归元门)VS水悠然(凰月谷) 第五场:云潋(冲霄宗)VS杨意(北斗堂) 重新开始的比赛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巨大关注,五城的元婴在签完合约之后也留了下来,阵容不减反增。 而第一场比赛就精彩得超出人们的预料。 文茜在风云会前期就打响了名气,人们都知道有个出自归元门却擅长御兽的女修十分厉害,甚至收服了有凤凰血统的鸾鸟作为灵宠。然而,在赌局上,押游百川胜出的人要比她多得多。 原因无他,迄今为止,游百川赢下那么多场比赛,却没有人弄清楚他究竟是怎么赢的。但在今天的比赛中,传闻中万水阁最神秘的《游龙秘卷》,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文茜召出了三只妖兽,鸾鸟、青狮、白蛇:鸾鸟是进阶后的五羽彩鸾,口吐凤凰之火;青狮是《万兽图谱》中高阶妖兽的幻影,身体凝实,与真兽无异;白蛇是她在宗门秘境里意外得来的机缘,孵出来以后发现它长着两只小小的圆鼓鼓的角,确切的说应该叫做虬,也就是小龙。 哦,说是小龙,是对比着龙的形态而言的,事实上它占据了半个擂台场,盘踞起来也有几丈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游百川。 前有巨蛇,后有猛兽,脑袋顶上还有一只鸟有一下没一下地喷着火,游百川的处境着实不妙。 他看看文茜,又看看三只妖兽,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紧接着,浓郁的雾气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仿佛这个世界有了干冰,堪比前世的舞台效果。 擂台很快就被浓雾所笼罩,什么也看不清了。 飞英急了,拽慕天光的衣袖:“小师叔!发生什么事了?” 慕天光的破障之眼能够摒除一切干扰,清晰无比地将场中的景象收入眼底,可惜他的概括能力有限,只说出了个关键词:“龙。” “啊啊啊游龙秘卷吗?”飞英瞪大了眼睛,急得抓耳挠腮,“我看不见啊!为什么要起雾!!” 他抱怨的是绝大部分人的心声,有知情者小声科普:“好几次了,每次起雾以后没多久,里面就会莫名其妙结束。” “能不能把雾吹开啊。”大家嘟嘟囔囔,“什么也看不见,太扫兴了。” 有人感慨:“《游龙秘卷》就是这样,要不然怎么到现在为止也没人说得上来是什么招式呢。” 殷渺渺能用镜心窥破幻象,但这种也无能为力,只好跟着叹气:“不知道下场是谁跟他打,希望提前买个吹风的法器造福一下群众。” 这话刚刚说完,场外就响起了异口同声的惊呼。 殷渺渺抬眸一瞧,也跟着“啊”了一声:“我的天……” 第178章 擂台被浓雾笼罩,五羽彩鸾飞了两圈,攒足灵力往下喷了口火。这不是一般妖兽吐出的灵火,而是凤凰火。 一口凤凰火下去,浓黏如棉絮的雾气居然消散了。 这里不得不插播一条,先前与游百川交过手的人里,不是没有会火系法术的,但游百川的雾非同一般,人在其中,就如同身在泥潭一般寸步难行,普通的火根本无法驱散。 亏得文茜的鸾鸟能喷凤凰火,瞬间就把雾气冲开了一个漏斗状的口子。 围观的路人终于得以一睹真相。 在浓雾的中心,一条黑色的巨龙虚影盘旋,犄角桀骜,鳞片大如碗口,五爪锐利,可怖的威势从它身上蔓延开来,叫人背后冒出一层又一层的白毛汗。 更难以置信的是,黑龙居然是盘旋在游百川身上的。 他赤裸着上身,皮肤上布满了黑色的鱼鳞状花纹,与龙鳞如出一辙,有着诡秘而野性的美,高举的右臂肌肉鼓胀,线条如山峦般起落有致,充满着力量,虎口牢牢掐住了白蛇的七寸,被称为小龙的白虬居然无法挣脱他的手心,疯狂地摇摆着尾巴,把整个擂台震得七零八落。 那只青狮幻影早已消散无踪,鸾鸟被黑龙盯着,扑闪着翅膀,竟然不敢靠近分毫。 天空滚过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砸下,闪电倏忽,突如其来的雷雨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游龙秘卷!天哪,真的有龙!” “游百川是有妖兽血统?还是修炼的人都会变成这样?” “太厉害了,居然能徒手擒龙。” “这怎么做到的?” 现场像是一口煮沸了的锅,源源不断的冒着咕噜咕噜的气泡。哪怕是殷渺渺也被感染,情不自禁地感慨了声:“好帅啊。” 以前怎么没发现游百川这么帅呢! 然而,这句再真诚没有的赞美引来了众人惊异的眼神。向天涯调侃她:“真是太让我伤心了,认识这么多年,从没见你夸过我帅。” 飞英幸灾乐祸:“看来是你不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