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给自己舀了一碗肉汤尝了尝:“嗯,没毒。” 慕天光:“……” “你真的很闷。”殷渺渺叹了口气,替他盛了一碗,“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趣?” 慕天光低低道了声谢,接了过来喝了口,咸香热辣的肉汤一入体内,盘桓在五脏六腑多日的寒气顿时消散,只余阵阵的暖意。 妖兽的血肉是滋补的上品,尤其在这样的绝灵之地,既能缓解严寒,又能补充能力,是再适意不过了。 “又不吭声了。”殷渺渺拿了一葫芦灵酒出来,“喝一杯吗?” 慕天光道:“饮酒令人松懈,你喝吧。” 殷渺渺无话可说,换了瓶灵乳:“那你喝奶吗?” “咳。”他别过头,捂着嘴咳了起来,“不必了,多、多谢你。” 殷渺渺大为稀奇:“你是想到了什么这么激动,不会是……” 慕天光打断了她,急促道:“无事,喝得急了些,失态了。” “我以为……你听见我说喝奶……”她觑着他微红的面色,有意停顿了好一会儿,“是以为我把你当小朋友了。” 慕天光:“……” “慕道友,我可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啊。”她慢悠悠地喝了口酒,意味深长地说,“你不是小孩子,你千真万确是个男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慕天光叹了口气,正色道:“道友,请适可而止。” 殷渺渺反问:“这话我不懂,我是做了什么才要适可而止?” 三年历练,慕天光知道了怎么和人打交道,摸清了魔修的行事方式,领悟了更深层次的剑意,可是……目前的情形,他无法应对。 他只能采用自己一贯的方式,闭口不言。 但就是这个态度,就足够让殷渺渺意外了。记得没错的话,昔年她不过是提醒了他一句不要与魅姬接触,他便震怒到拂袖而去。今朝被她挤兑了几回,他居然没有丝毫怒容,只是缄口不语,观其神色,似乎也不是强忍不发。 慕天光是变了脾气不成? 第196章 俗语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三年韶光,慕天光哪能就改了性子。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殷渺渺相处罢了。 对待乔平飞英这样的晚辈,他只要尽长辈的职责,保护督促即可;对待同辈份的道友,维持必要的礼节就好;对待魔修就更简单了,该杀就杀,不必多言。 但殷渺渺不属于其中任意一种。 他曾经反感她,而后慢慢改观,又欠了她人情,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而这次见面发生的事,更是……古怪。 看到她衣不蔽体的样子实属巧合,无法及时避开也是形势所迫。 可是,一万个情有可原,亦不能抹去他看见了的事实。 女修毕竟是不一样的。 他斟酌半天,最后决定不与她争执:“抱歉。” 殷渺渺:“……” 慕天光:“……” 在火光下对视了半天后,殷渺渺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搞得我欺负你一样。”说着,大摇其头,“算了算了,你看我一回,我看你一回,扯平了。你不要用这种奇怪的态度对我了,还不如以前讨厌我简单点。” “只是以前。”他道。 “什么?”殷渺渺要想想才懂他的话中意,意外道,“以前讨厌我,现在难道就不讨厌了?” 慕天光颔首:“过去因为某些偏见,多有冒犯,请你原谅。” “为什么对我有偏见?”殷渺渺消了气,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慕天光道:“很多年前,看到你和紫华道友在云光城里争执。”紫华就是陶新莺的道号,她爱穿紫衣,又酷爱飞燕草,故有其号。 和陶新莺的争执就一回,殷渺渺记得很清楚:“她抢我的莲生。” “嗯。” 慕天光回首看去,很多事就一目了然:过往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修,多半都心存爱慕,才叫他产生错觉,以为女修皆沉湎情爱,耽误大道。 殷渺渺是第一个让他改观的人。 虽然时至今日,他依然不能理解情为何物,但至少明白,有无情爱与为人如何无必然干系,不应随意定论。 “是我浅薄了,很抱歉。” 殷渺渺托腮望着他,慕天光就算是道歉,语气亦是淡淡,但她认为他是真心实意的,故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行吧,原谅你。” 跳跃的火光下,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弯起了唇角。 * 小半月过去,云潋仍然没有找到殷渺渺。虽然秘境里好看的灵花很多,奇特的妖兽很多,珍贵的灵矿也很多。 可是找不到师妹,后果很严重。 “唉。”他收回剑,看也不看死掉的妖兽,径直取走了它守护着的月影兰花。 希望师妹看在好看的花的份上,不要太生气他把她弄丢了。 *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不对,划掉。 寒蝉凄切,真是喵了个汪了个叽了啊!! 孔离简直想死了,内心疯狂呐喊:“这TM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看:黄澄澄的落叶上积满了晶莹的露珠(半径一丈),参天的树上果实累累(堪比车厢),露水越结越多,不多时,熟透的红色果实吧嗒吧嗒掉落在地上。 果实开裂,里面飞出了身体两三米长的寒蝉,就近飞到树干上趴着,然后,歇斯底里地叫唤了起来。 孔离:“……” 据他观察,这种寒蝉为七阶妖兽,相当于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一只,他打得过,没问题;三只,有点勉强,可以试试;五只,三十六计走为上。 一群?密密麻麻成千上百? 想死。 孔离收敛了气息,苦哈哈地伏低身体,躲在一片树叶下面瑟瑟发抖。 这TM到底是个什么秘境啊!没有天材地宝就算了,居然苦逼成这样,老师居然从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是想他的宝贝学生就此陨落吗? 好气哦,要是有命回去,非把他的灵茶全都煮了茶叶蛋不可! * 夜半三更,万籁俱寂。 慕天光坐在帐篷的角落里打坐,烛火昏暗,暗影幽魅,一丝奇异的笑声从帐外传来,轻而快,一闪即逝。 但听在慕天光耳朵里宛若惊雷——这里怎么会有笑声?他的神识没有感知到任何人或妖兽的靠近,是什么东西在笑? 他豁然睁开,银眸熠熠,四周景象如故,并不是幻象。 “殷道友。”他传音给殷渺渺,“你可听见了什么声音?” 殷渺渺答道:“什么声音?我什么也听不见。” 慕天光蹙起眉,侧耳倾听了片刻,外头一片静谧,落针可闻,哪有什么笑声。 莫非是错觉? 后半夜,他一直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却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有雪落在地上轻不可闻的簌簌声。 次日一早,两人出发进入白雪森林。 “树干都枯死了。”殷渺渺折了一段树枝,掰开来看了看,细微的粉尘从断口处飘散开来,没有丝毫水分残留,“奇怪了,下这么大的雪,树干却枯成这样。” 能下雪的地方必然不会太干旱,这些树却好像是干涸而枯死的,树皮里一丝水分也没有,实在很古怪。 慕天光还在思索昨夜的事:“昨天晚上,我听见了笑声。” “我没听见。”殷渺渺疑惑道,“是什么样的笑声?” 慕天光想想:“说不好。” 殷渺渺的神色凝重起来:“这片森林有点古……”话音未落,她身形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谁?” 背后空无一物。 慕天光面色怪异:“没有人。” “有人推了我一下。”殷渺渺的表情很奇怪,“难道你觉得我会自己站不稳摔一跤?” 慕天光答不上来。 殷渺渺思忖道:“不会是有鬼吧?”修真界是有鬼修的,只是数量少不常见,她迄今为止没有亲眼见过。 但慕天光迟疑了下:“没有阴气。” “唔,也是。”殷渺渺若有所思,“算了,继续走吧。” 半日后,她下坡时发现自己一脚踩空,要不是身法有成,下意识地平衡了身体,怕是真的要摔个狗啃屎。 慕天光:“……” “呵。”殷渺渺冷笑声,火焰从她脚边燎起,把周围的积雪化得干干净净。她可以断言,这里有什么东西对她满怀恶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小打小闹,不敢正面出现。 慕天光皱起眉:“没事吧?” “没事。”殷渺渺问,“你有没有觉得这片森林给人的感觉不太舒服?” 慕天光想想,摇了摇头。 殷渺渺“嗯”了声,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