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势问了句：“爹，这段时候，你在忙什么哪？”　　我爹就好似没听见这话一般，只是笑着瞧着我，感慨道：“诚然这么些年，你的消息，为父都令人传回来的，可见了面，才晓得，我的女儿已经这样懂事了。”　　我知晓他也不会这么甫一见面，就将机密的事告诉我知道，何况这种关键的时刻，自然是至亲也要防着的，因此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他：“苏桔香听说病重了？”　　他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放缓了语气和气道：“她到底是你二娘，直呼其名对女子的名声也不好，到时候夫家要说你无礼的。桔香是已然病重了，近些日子愈发严重，大夫说五脏都不好了，大约是肺的缘故，现在连说话也不能了。”　　“不，不能说话了？”　　我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心里的支撑，颓然倒下，我原以为自己回到庆殷，回到秦府，见到苏桔香的面，很多事情都能在她死前弄清楚，可她如今重病在身，竟然连话也说不出了，我还有许多的事要问她，可现下我只能微笑着道：“爹刚才说得很对，她到底还算我二娘，之前再有什么龃龉，我也好歹得去看看她。”　　我爹皱了皱眉，好似并不太乐意，但很快，他那眉头就舒展开来，温声道：“你能这么想，确实很好，待晚饭过后让你祥叔带你去看看她。”他似不愿说这个话题，饮了口茶，“你既说风祁墨与你定了姻缘，这次他却为什么没有来？”　　我不意我爹问了这句话，先前又没有编好理由，一时间甚慌张，我爹反倒笑了：“怎么，不能说么？”　　我挤出几分笑容，回道：“自然是能说的。我们走到繁城的时候，雾云山庄里头出了些事，风祁墨赶去处理了，过段时间他自是要过来拜见爹爹的。”　　我爹捻须而笑，仿佛极满意的样子，他说：“你俩的婚事，若是不出差错，能早办便早办了，留在这庆殷也没什么好的，越湖郡那边风景也好许多呢。”　　我没忍住，反问道：“爹爹这意思，是嫌我留在此处招人烦了？我才回家没多久，爹就要将我嫁出去？”　　我爹倒叹了口气，抚了抚我的发顶：“你现下许多事情不晓得，总归爹不会害你的。”　　我还要说话，秦祥进来，行着礼道：“老爷，大小姐，厨房那边说可以摆饭了。”　　我爹起身，道：“就摆在惜缕阁，你亲去请诸位贵客。”　　秦祥应了。而我随着我爹一道往惜缕阁走。那惜缕阁修得精致临水，虽然已经入冬，却每日都放有秦府花房培育的新鲜花朵，是我爹专待贵客的地方。我见爹爹待我的朋友也很是重视，心里放心许多。　　到了惜缕阁，我爹问旁边侍立的人：“襄郡主瞿庄主他们到了么？”　　那人回说：“还没有。秦总管也还没到呢。”　　我爹笑眯眯地瞧着我：“还好来的及时，总不算失了礼数。”我爹算商，士农工商，总归是排在末尾的，纵然有再大的家业，想来也是要敬一下譬如襄郡主这样的人的。　　我们在阁内呆了不多时，秦祥引着一众的人过来了。襄郡主自是要受我爹的礼，可她也没有托大，笑着拦住我爹，柔柔地道：“论我与五儿的交情，我该当叫您一声伯父，自然不能让伯父给我行礼，何况我此次出门，并没外泄自己的身份，就当做寻常人家的沈姑娘便是。”　　我爹又与瞿映月相见，瞿映月很是能隐忍，已到了这时，倒也没有当场就发难，而是拿出了雾云山庄庄主的气度，甚平和地说：“久仰前辈的大名了。”　　我爹面上看不出任何与叶澄衣有干系的神色，从容道：“瞿庄主年少有为，老夫十分佩服，十分佩服。”　　我与爹介绍过这些人后，大家就分别入座。秦祥一声令下，那道道色味俱佳的菜肴便流水般上了桌。因饭桌旁有专人伺候着，红芝与芜水自去吃自己的饭。我这里心下倒是很恓惶，瞿映月为了求一个真相已忍了太久，不晓得他要何时发问，又以何样的方式。　　我的担心，竟没有多余，饭至一半，瞿映月忽然举起了酒杯，向我爹遥遥敬了一敬，嘴上说道：“秦前辈，瞿某此次前来，实际是有两件要紧的事，一件要与秦前辈商量，一件则是要问一问前辈。”　　我心里一紧，我爹已拿起酒杯回敬，脸上犹自带着笑容：“瞿庄主请说。”　　他二人隔空碰了一杯，一起饮下，瞿映月才续道：“这第一件事，是我二弟与令爱的婚事。”他不顾桌上沈蓉晚、花见青并一个阮盈袖诧异的目光，继续说下去，“诚然瞿某知道，在饭桌上提这样的事情，还当着秦姑娘与这几位姑娘的面，实在不合适，可在下一是答应了二弟定要促成此事，二是瞿某的时间不多了。”　　我爹皱了皱眉，而我听着瞿映月话里话外的意思，更是心惊胆战。饭桌之间好似有种奇怪的暗流涌动，除了瞿映月，谁也没出声。　　“这件喜事，瞿某虽提的仓促，却十分诚心。我师弟父母已经双亡，我为他的长兄，亲来向秦前辈提亲，是瞿某的诚意。此前，我师弟已将雾云山庄几处九岳的产业归在秦姑娘名下，瞿某愿再添雾城的一座宅子，作为迎娶秦姑娘的聘礼。”瞿映月言笑晏晏，仿佛真的再说一件天大的喜事，不见任何不快。　　我倒是真有了几分羞涩，毕竟我与风祁墨的事，虽说大家都晓得，却没有真真正正抬到众人面前来说，何况这一说，便就要结亲了，到底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一时我心里极乱，只看着我爹。　　我爹终究常见大场面，虽说瞿映月此番提这事，着实不合礼数，他也很快反应过来：“瞿庄主对小女十分抬爱，老夫心里十分宽慰。我这丫头，虽说长时间在外面游历，可也是老夫的掌上明珠，若小女心属风公子，老夫也没甚可说，自然是丰厚彩礼，将她风光嫁入雾云山庄。可是，老夫还有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