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倒在灭魂殿的大殿中,不知年月,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仿佛变得不再重要。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云终于醒过来,澎湃而又强大魂力威压落在薛云身上,沉重无比。 薛云根本就无法站起来,只能倒在地上,想要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薛云数着日子,记着时间,时间缓缓流逝,一天、两天、三天······ 直至第十天,薛云都未能睁开眼睛,未能看看自己究竟所处何处。 十一天到来,薛云还是未能将眼睛睁开,但却恢复了一点点意识。 薛云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他要抗衡,他要站起来,他要去到第十八层牢狱,拿到殿主的东西,然后离开这里。 时间不等人,薛云努力着,一点一点,想要睁开双眼,然后爬起,离开这里。 薛云在努力,而时间也在流逝,薛云的意识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痛苦。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强大的威压落在他身体上,伴随着‘咔咔咔’的破碎声,他的灵魂如结冰的湖面般开裂。 又是十余天过去,经过不断的努力,薛云终于睁开了双眼。 望着眼前的世界,望着灭魂殿的一隅,殿中装饰、点缀与外界无异,所见皆为白色。 灭魂殿的颜色,一如既往地单调,只不过比起外界来,显得更加恢弘浩瀚。 薛云睁开眼,却无法转动脑袋,痛苦使他忘记了许多,但却未能将时间遗忘。 薛云记得时间,他知道自己必须站起来,他必须离开,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 三尊遗迹就要开启了,他要是再不努力站起来,他就失去了向自己证明的机会,他想去,他也必须去,若问原因,只能是一个念想。 欲望催促着薛云,也将薛云的想法传遍全身,薛云要站起来,但是却如深陷沼泽般,无法动弹。 薛云一直在努力,试图着扭动脑袋,未曾有放弃的想法。 终于,薛云的努力取得了成效,不过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薛云终于能艰难的扭动脑袋,能看到更多、更广的天地。 薛云的手指终于能动了,一天后,薛云的手掌能动了,痛苦的感觉也减弱了。 薛云知道,不是痛苦的感觉减弱了,而是他已经开始适应痛苦,灵魂变得强韧,先前近乎透明的灰白色灵魂,此刻已经凝实了许多。 如果不能做出改变,便尝试着去适应,去适应痛苦,直到感觉不到痛苦。 若是感觉不到痛苦,痛苦还能叫做痛苦吗? 薛云笑了,满意地笑了,因为他感觉到了,感觉到自己在变强。 但仅仅于此,还不够,薛云告诉自己,他想要更多、更多,他想要站起来,站在灭魂殿的大殿中,一步一步迈向殿下的深渊。 薛云的手掌撑在地上,可强大的威压却那般沉重,就算是将数千斤匿锋背在背上,也没有这种感觉,此刻,薛云感觉像是有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 薛云想要站起,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在抗衡,抗衡灭魂殿的意志,抗衡三合境初期的魂力威压。 灭魂殿就像有意识似得,根本不可能让薛云如愿,一直都在向他施加压力,薛云淡淡笑着,他感受着灭魂殿施加的威压,不自觉地笑了。 魂力强度一直在增加,却未能突破一个临界值,始终都是三合境初期的魂力,永远没有达到中期。 这就是临界点,灭魂殿的魂力无法再变得强大,而薛云的灵魂却可以愈发坚韧。 薛云一直在抗衡,就这样,又过去了两天。 不能再等下去了,薛云告诉自己,他紧咬着牙,用力挣扎着,他无法平静,唯有打破束缚。 薛云双手撑地,缓缓朝上抬,灭魂殿的意志越是压制薛云,薛云就越是反抗。 终于,灭魂殿的意志在某一刻变得不再强大,薛云未能站起,但却半跪在地上。 薛云笑着,他知道:自己做到了。 薛云在努力,所以得到了回馈,他会站起来,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薛云抬起头,望着灭魂殿的房梁,放声大笑。 “哈哈哈!”薛云从未如此感到喜悦。 这就是抗衡一切带来的喜悦吗?这就是永不屈服的感觉吗?这就是斗争的结果吗?我明明能做到,我明明什么都能做到。 笑着笑着,薛云哭了,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问自己以前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那么没用? 薛云艰难地抬起手,抹干眼泪,他不应该在此处哭泣,就算是喜悦,也到等到出去后再开心。 薛云不再迟疑,准备迈出最后一步,灭魂殿也有所察觉,对薛云的大笑声,灭魂殿有着自己的理解,那是嘲讽,也是蔑视,他无法容忍。 薛云灵魂变得坚韧,自然能感觉到灭魂殿魂力的流动,薛云感受着,静静等待着铺天盖地的魂力涌向自己,他淡淡笑着。 来吧!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这一天,我等得太久了! 薛云缓缓张开双手,拥抱着汹涌而来的魂力,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挂着微笑。 “啊······” 薛云大吼一声,而后猛地睁开双眼,不顾一切,也抛弃了一切,他握紧了拳头,双腿用力,就要从地上站起来。 薛云咬紧了牙,抬头望着灭魂殿,脸上尽显疯狂本色。 这才是自己,薛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也在告诉控制灭魂殿魂力的生灵:来啊!来啊!尽管来吧! 薛云弯曲的双腿终于站直,压在头顶的威压从未退去,薛云却并不在意,他望着自己的双手,脸上满是狂喜。 这就是抗衡一切的感觉,当初师傅抗衡天地时,是否也是这种感觉? 七圣之战,焚千禅用天地禁锢了薛百寿,而薛百寿挣脱了天地,此刻的薛云终于明白了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让他生出想要抗衡一切的勇气。 薛云缓缓抬起沉重的双腿,迈开步子,一小步,一小步,走在灭魂殿中,小心翼翼,不求动如风,只求步履稳健,走好每一步。 也就在此刻,一道悦耳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你刚才的眼神很有趣,很久没有看到像你这么有趣的灵魂了,你叫什么名字?” 薛云缓缓回过头,望着没有一点征兆便出现的灵魂,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薛云不禁皱眉。 “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吗?为何你会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在此处,就在此时,我们见过了!” 女子望着薛云,淡淡一笑,浅浅的酒窝很是迷人。 薛云摇摇头,一边走,一边问:“不对,这种感觉,像是很早之前就见过一般。” 女子望着薛云,轻声道:“我是灭魂殿的主魂师,灭魂殿的威压是我的魂力威压,你受了十年威压,当然会觉得熟悉!” 薛云瞪大了双眼,灭魂殿的威压在此刻就像是消失了一般,薛云直接跑到女子身旁,望着女子,一脸严肃道。 “十年?你确定吗?是十年?” 女子望着薛云道:“是啊,的确是十年!怎么?觉得不满意?” 抗衡的喜悦,此刻消散得无影无踪,薛云面如死灰,望着女子,失神呢喃道。 “太慢了!” 女子摇摇头:“是太快了!我都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办到的?仅仅十年时间,便适应了灭魂殿的威压!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办到!” “而且更让我好奇的是,你的灵魂为何如此弱小?简直就像从未修炼过似的!” 女子上下打量着薛云,好奇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 见薛云一脸失落,女子轻声道:“我叫斐音,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薛云道:“我要去第十八层牢狱,你知道路吗?可以带我去吗?” “第十八层牢狱?你疯了?” 女子难以置信地望着薛云,不敢想象双耳所闻,像薛云这样的连灵魂都未曾修炼过的毛头小子,居然敢去第十八层牢狱,这不是在说梦话吗? 薛云一脸认真道:“能带我去吗?” “不能,你是殿主带进来的人,我可不能害了你!” 女子知道薛云是真的想去,但却不得不拒绝,因为她不能让薛云去送死。 薛云可以承受她的魂力威压,但并不代表薛云能承受第十八层牢狱的威压。 镇守第十八层牢狱的,可是九宫境强者,他释法的魂力威压,能直接将薛云碾碎。 薛云无奈,只能妥协:“好吧,既然如此,你能告诉我,灭魂殿里的时间是如何计算?与外界相比有何区别?” 重明曾经告诉薛云,灭魂殿的时间与外界不一样,比外界要慢许多,也是因此,薛云还抱有一线希望。 女子望着薛云,轻声道:“度日如年!” “灭魂殿是关押极恶灵魂的地方,为了让他们弃恶从善,必须让他们体会痛苦,在痛苦中度日如年,不敢再犯!” 薛云抓住斐音的肩膀,激动道:“也就是说,外界才过去十天?” “对啊!”斐音点点头,一脸茫然地望着薛云,不知道薛云为何会如此激动。 薛云将手拿回,忍不住搓了搓,欣喜若狂:“太好了,太好了!” 薛云望着灭魂殿,忍不住惊叹道:“这还真是个好地方,好地方啊!” 斐音一脸悲哀道:“好地方?或许大多数人是这样认为的吧?” “很多人都希望拥有无止境的生命,但到头来却发现,无止境的生命,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无止境的生命是一种痛苦?”薛云不解,望向斐音。 斐音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魂,会被收纳到白骨宫殿中,只要殿主还在,我们就不会死亡,生命也无法终结!” “我来到这里已经几百年了,在灭魂殿中度过了十余万年的时间,陪伴自己的,唯有无尽的孤独,与死无异,空留一副残躯!” 薛云低声呢喃:“无止境生命的尽头是无尽的痛苦,这是怎样一种感觉?” 薛云不知道,也弄不懂这句话的所有含义,但这句话却如梦魇般,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此刻,薛云想起了重明的话:人活着是为了等待。 如果生命没有尽头永无止境,等待也会永无止境,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直至沧海桑田,没有一个答案。 这就是所谓的痛苦吗?无尽的痛苦,重明是否也有这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