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阿娘，我从一开始跟唐大哥结拜为兄弟，其实就是为了蹭他身上的好处。这事，大姐也知道。”　　 苏又夏不忘拉大姐下水，阿娘几乎从不会教训大姐，大姐应该是一块很好的挡箭牌。　　 “结果，我后来发现他人真的很不错，为人仗义又大方。他也觉得我挺好，兄弟之情更加深厚呗。你们不也都跟他相处过了，他人真的挺不错吧？阿娘没必要生气。”　　 苏又夏避重就轻，想轻飘飘带过。　　 “哦？你倒是会察言观色，看得出来我生气。”许娘子似是而非道。　　 苏又夏的嘴巴微动，小声嘀咕：“阿娘你说话阴阳怪调，我要是看不出来你生气，我就不是你闺女。”　　 许娘子蹙眉：“你嘴巴嘟嘟囔囔，在说什么呢？”　　 苏又夏忙抬头挺胸，一本正经否认：“没有！阿娘，我什么都没有说。”　　 许娘子眯眼盯着她。　　 二闺女浑然不知男女有别的严重性，意识不到错处。　　 许娘子重重叹气，语气不由得严厉起来：“众所周知，男女七岁不同席，你都几岁了？！十三岁的大姑娘，还跟一个男子如此亲近！让熟悉的人瞧见，各种闲话八卦都能传出来。这像话吗？”　　 小卿宝歪着脑袋瓜，瞅了瞅娘亲的头顶，没有在冒烟，但又好像差不多快要冒烟了。　　 许娘子又道：“尽管你是男儿身装扮，可唐瑞不知道啊！万一以后他得知，你该如何收场？你不可能一辈子都扮作男子与他相处，你可懂？”　　 许娘子气得拍了拍座椅扶手，拍痛的巴掌，也不及二闺女给气的心口疼。　　 “我……懂。”苏又夏勉强挤出两个字，有点难为情，微微扭过身子。　　 许娘子看得直摇头。二闺女不太乐意接受她的说法，但问题却是生生摆在眼前，不能说她不去面对，或者时候未到，就不会发生。　　 要给二闺女讲道理，她不生气，不生气。　　 许娘子尽量将语气放缓：“再者说，你也到了将要议亲的年龄，两三年后就要嫁为人妇。今日大家陪你应付一日，大家都有些不安，你还邀请唐瑞明日再来家里。万一被村里的人瞧见，会对你身为姑娘家的声誉有损，亲事也不好说。”　　 苏又夏脸蛋鼓鼓，嘟囔着嘴巴道：“阿娘，我明白，你说的都对。可是做男子真的很畅快啊！我为什么是姑娘家？倘若我是男儿身，我就来去自由，可以跟天下任何人交朋友。这件事归根究底，错就错在我生来是姑娘！”　　 她已经能够猜到阿娘将要说出的话，不就是让她跟唐大哥绝交么！可是要真这样的话，她定然一万个不情愿。　　 许娘子揉揉耳朵，感到不可思议，二闺女竟产生这样的思想，下意识反问：“做男子很畅快？”　　 “对呀，阿娘，难道你不觉得吗？姑娘家老是要被管着，吃东西不能发出声音，仪态不能不好，梳妆打扮要好看，又要会做家务活，也要会种田，里里外外一把好手。这都算了，还不许抛头露面去外头营生，规矩一大堆。”　　 苏又夏说的越多，许娘子的眉头蹙得越紧。　　 “做男子就不一样了。”苏又夏说着说着，眼睛渐渐的发亮，“做一名男子可以念书，可以随时随地去外面更远的地方走动，可以与不同的人做朋友。通过与人交流，可以知道许多趣事。还能君子远疱厨，负责吃就好。更不拘什么仪态，自然随性与人相交，甚好！甚好！”　　 苏又夏说到最后摇头晃脑，简直是唐瑞的翻版。　　 许娘子听了苏又夏的一番言论，简直目瞪口呆。　　 许娘子保守的三观，几近被二闺女冲击得支离破碎。　　 好半响，她捏捏自己的眉心。　　 歪了！歪了！二闺女彻底养歪了！如今整一个不安分的姑娘，竟然异想天开，想去当一名男子！　　 听她话中的意思，压根不想在唐瑞面前恢复女儿身，想一直与唐瑞厮混下去。　　 “如此说来，你也不愿意成亲了？”许娘子屏息静气问。　　 她心里不断做自我建设：不生气，不生气，生气没用。闺女大了，要好好教，耐心的教。　　 苏又夏的眼睛四处瞟瞟。她想说实话，又有点儿不敢，但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如果可以不成亲，那敢情好！反正阿娘手头里有银子，也许可以给她交税金呢。　　 “说实在话，阿娘，成亲真没什么好。”苏又夏壮着胆子道。　　 春秋冬和小卿宝同时向苏又夏露出佩服的眼神。　　 没看到阿娘\/娘亲的手背青筋爆突吗？居然能在阿娘\/娘亲火冒三丈时，仍敢直言，实在是了不起的苏家二姑娘！　　 “往近处说，阿娘嫁给阿爹后，享福少，吃的苦头却多得不得了。又摊上阿爷阿奶那样的公婆，还有大伯和大伯母、二伯和二伯母那些焉儿坏的人。要不是有卿宝那些‘运气’，咱们又能捡到灵芝，在山上摘到山货，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下去呢！”　　 苏又夏说话越来越顺溜，不带丝毫停顿。　　 许娘子张张嘴，一时竟无从反驳，脑子里想不到一个反对的理由，心口有点点忧伤蔓延。　　 二闺女直率，说的话无一不是事实。　　 小卿宝小手手捂脸。二姐瞎说什么大实话，没看到娘亲伤心了么！　　 许娘子的沉默，令苏又夏越说越不忌惮，几乎慷慨激昂：“往远处看，你看村里的老婆婆、婶婶、姐姐、妹妹……大家都偏爱家中的男子。”　　 她说起村中八卦，如数家珍：“像富贵叔，整天吊儿郎当，啥事都不干，桂花婶活该伺候他？卖豆腐的林阿婆，家里光靠她养家。林阿爷整日不干活，只抽烟袋锅子，却每每把林阿婆骂个狗血淋头。还有咱们老苏家的阿爷，心情一个不好，就把阿奶往死里揍，下手跟仇人一样。”　　 “我是真不懂，男的有哪里比姑娘家好？比姑娘家高贵？还有动则对听话、乖巧、勤恳的闺女打打骂骂，把懒惰脾气坏的儿子疼到骨子里去。为了给儿子攒彩礼银子，更有把闺女卖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