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顺路行至赌挡外,正欲迈步行入,谨慎起见回头环顾一番,却通过眼角余光看到了跟着自己的那人。陆见心中疑惑非常,但念及自己如今牵扯多件事情,正是需要小心行事的时候,便收回脚步,继续向前走。 那身着短衫之人担心陆见发现自己,便稍稍有些犹豫。陆见快步行至一旁的小巷之中,进了赌挡的后门。进门之前,陆见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人并未跟上来。 看到陆见钻入小巷后,那人立即感到不妙,但当他快步赶到小巷外时,却已是压根不见陆见的踪影。那人皱眉四顾,竟是捕头沈元。 不说江时修命令他查访陆见的踪迹,就是沈元自己,也觉察到陆见的种种行为有异,此番正好给了他一个理由来调查陆见。若陆见果真打定主意为梁斌脱罪,沈元认为自己也绝难放过他。 如今他发现陆见躲躲藏藏,无疑正是心里有鬼的明证。但念及要搜罗证据,支持指控,因而自己也不宜过早暴露,须得等陆见真正露出马脚之后,再一锤定音。 赌挡内室之中,陆见正与孙镇对坐而谈。相较于陆见的急切,孙镇显得十分淡定。 “陆医监,既然是孙某应下的事情,你便大可放心,有信了我自会告知,不必如此着急催问。” “实非是陆某着急催问,委实是烟儿这病情耽误不得……”陆见想了想,对孙镇道。 孙镇虽与杨胜相交不深,却也早就对烟儿患病之事略有所闻。此时眼看陆见焦急神情,便已猜想到,应是烟儿这病情加重,多半烟儿本人已是强弩之末。 孙镇走到一边桌旁坐下,用双手支着头,好生苦思冥想了一会,在脑海中搜刮着各种人际关系,陆见在一旁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孙镇方才抬头看向陆见。 “孙某有一相熟的掌柜,恰好便是做药材、皮货生意的。他每年春夏时节,往来塞外与各地,收购了药材贩往塞外,又从塞外胡人手中收购皮货,再运回来加工出售。” “如今他们倒也快要返回淮南收购药材了,陆医监不必心急,我估摸也就十来天的功夫,大可以先让杨胜去光州,找找有没有这味药。如果在光州便能寻得,倒也免去了奔波塞外之苦。” “杨兄所言极是,我回去便将此讯告知杨胜,让他先去光州寻药。”陆见说着,起身正要同孙镇告辞,却见程大强急匆匆跑了进来。 “何事?”孙镇看到程大强面上焦急神色,便出言问道。 “头儿,有个可疑之人,在我们后门巷口转了好一会儿了……” “在哪?”孙镇闻言,却显得十分淡定,问道。 程大强引着孙镇与陆见,来到二楼,轻轻打开窗子,二人向外望去,果然见一个戴斗笠穿短衫的人站在后门外的巷口。 “方才我来的时候,便似乎是此人跟着我。”陆见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连忙道。 孙镇看着那身影,沉声问道:“陆医监最近怕是太过活跃,引起了好些不必要的关注吧。” 陆见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陆某也并不想如此,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亏得我让他们几个轮流在街对面守着当点子,不然还看不到此人。”孙镇想了想,道:“待会我让他们出去,引开那人的注意力,陆医监便借机从前门离开,可好。” “听凭吩咐。”陆见如今也觉焦头烂额,便一口应承下来。 不一会儿,褚英和余灏行出赌挡,一边嚷嚷着争吵,一边推搡着,眼看便要动手。而此举也成功地吸引住沈元的注意。陆见早就换了一身孙镇的短衫,趁此机会快步行出,贴着墙根向外行去,不过转眼之间便已消失在街道之中。 孙镇眼看陆见安然离开,便出门阻止了二人的争吵。而沈元看到孙镇,也生怕自己行踪暴露,连忙低着头快步离去。 陆见回到家中,便依方开始熬药。不一会儿,阿魏自外面回家,一进家门便嚷道:“阿兄怎的又在家中煎药,这药苦得在街面上都能闻到。” “阿魏且忍一忍,阿兄也是不得已。”陆见有些歉意地同阿魏说道。 由于方才发觉有人跟踪,引起了陆见十二分的警觉。他反复回想,感到在牢中熬药之事还是太过草率了一些。如若跟着自己的这人,捡走了自己丢弃的药渣,从中发现了些许门道的话,此事便终归还是有些麻烦。 虽然陆见自己也知道,这味药的关键并不在熬制的药汤,而在于那味药引,便是自己喂给梁斌的那颗糖丸。毕竟事涉机密,且关乎陆见自身的前途命运,不得不慎重一些对待。 去大牢中给梁斌喂药的时候,陆见也仔细地查看过梁斌的伤势,按照陆见的估计,梁斌身上的棒伤,要不到五六日便能痊愈。一旦棒伤痊愈,便应了江时修的话,该检查梁斌的伤势,是否如他所言,与姜小芸相关。 陆见熬完药,将药汤小心滤出到碗中,而后收拢起药渣,打开炉膛,将药渣一把全丢入其中,又俯身下去拉动风箱,顺手还添了把柴火。看着药渣在火中噼啪作响,陆见终归是感到安心了不少。 接下来几日,陆见每日都去牢中,给梁斌治伤的同时,也日日向梁斌喂药。梁斌急于脱罪,也难得十分配合。梁斌虽然同意由陆见为他诊治,但对于陆见能否满足自己的要求,梁斌心中也没底。 数日之后,陆见看到梁斌背上的棒伤终于痊愈,便告诉张大成,令其向上报告,可以请医官来为梁斌验伤。 江时修得知此事之后,特地指定医署与病坊各派医官,共同去为梁斌勘验。江时修得知虞雁回当时就在梁斌犯案的现场,便指明要虞雁回出席此次勘验。 虞雁回根本不信梁斌的鬼话,她誓要揭开梁斌的假面目,一定要让世人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暴虐狂。 虞雁回受州府所托,携带药箱来到大牢。病坊的医官也早已前来等候,看到虞雁回到来,几名医官便跟着张大成的指引,一同行入牢中。梁斌也早知自己今日要面临检查,于是早早将衣衫解开,大剌剌地半躺在牢房中等待着。 张大成亲手为医官们打开牢门,医官们却都有些面面相觑,谁也不肯率先进入。虞雁回最为看不惯这些老家伙们推三阻四,便率先迈步行入,盯着梁斌裸露的皮肤与躯干看着。 然而,虞雁回万分惊愕地发现,梁斌露出的躯干与手臂之处,现出若干处青紫痕迹。她不信邪地俯身查看,甚至按压,但那些青紫伤势,俨然是时日不短的陈旧之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