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肥是个认死理儿的人。 当初在老爷岭,三天两头被贺老六揍得鼻青脸肿、东躲西藏的,日子过得甭提多惨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服软。 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那就跟贺老六干到底!今天干不死你,那就明天干,早晚有一天,非干死你不可! 所以,孙国选让他去呼兰杀掉贺老六,他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当贺老六跪在他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饶命之际,他冷漠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斧头,朝着那颗光头直接劈了下去。 喷溅的鲜血和脑浆,并没有引起他的任何不适,手刃仇人之后,他平静的把手上的血擦干净,然后点上一根烟,坐在贺老六的尸体旁边,默默的吸完。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回头了。 他并不为自己选择这条道路而后悔,相反,却极度亢奋,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 孙国选曾经说,他是个天生的罪犯,此言非虚。 好勇斗狠的性格和超强的心理素质以及与生俱来的反侦察能力,再加上对金钱的疯狂迷恋。所有这些综合在一起,除了犯罪,几乎没有其它的道路可以选择。 其实,曾经横行一时的扁头和二肥的经历很相似,但不同的是,扁头是反社会型人格,这种人犯罪,钱并不是最重要的,很多时候,往往是为了犯罪而犯罪。 而二肥不是这样的人,他崇尚暴力,但也谙熟人情世故,他所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赚钱,他的人生目标是,赚很多很多的钱,成为纵横江湖、一呼百应的大哥大。 所以,当林海拒绝为壹号公馆的事帮忙之后,他便决定去找任兆南。 当然,他本来是想找任家大少爷的,只是最近,这位仁兄闹得实在太厉害了,被他爹给送出国避风头了。 陪着二肥去见任兆南的,是北斗律师事务所的任大律师。 任大律师叫任重远,别看才四十多岁,但按辈分论,任兆南还得喊他一声老叔。 有老叔引荐,任兆南自然要给面子,于是,当天上午,就在办公室里接见了二肥。 作为法律工作者,任大律师当然不可能胡来,他列出了很多壹号公馆不属于孙国选资产的证据,当然,这些证据肯定有钻法律空子之嫌,但打官司嘛,看得就是谁能更好的利用各种法律条文,说起来,也并不为过。 对于任兆南而言,壹号公馆虽然很赚钱,也确实有他那个不省心儿子的股份,但这些还不足以让他去见一个小混混。 之所以放下百亿身价,屈尊接见二肥,其实是听了任大律师对此人的介绍。 任大律师从事刑辩工作多年,与各种各样的犯罪嫌疑人打过交道,不管是多么凶悍的主儿,只要进了看守所,面对警方的各种审讯手段,最后的结局都是彻底崩溃,问啥招啥。能咬牙挺住,最后零口供的,二肥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而且,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个。 更让任大律师惊讶的是,二肥面对的,还是大名鼎鼎的王黑狗。 直觉告诉他,这个看起来有些憨头憨脑的小伙子是个超乎寻常的狠角色,而这正是任兆南所需要的。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把二肥引荐给自己的侄子。 实事求是的讲,中国的绝大多数民营企业家或多或少与黑道人物有些关联,尤其是从事房地产和实业的,南风集团的任兆南也不例外。 南风集团的前身是武安区下属的一个家具厂。说是家具厂,也就是做各种卷柜和桌椅板凳之类的大路货 改革开放之初,任兆南承包了家具厂,当时的李光旭是武安区政府办公室主任。 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人认识了,交谈之中,彼此非常赏识,很快便成了好朋友。 转过年来,武安区政府打算采购一批办公家具,主管此事的李光旭便将这笔生意给了任兆南。 任兆南没辜负李光旭的厚望,按时交付了所有家具,款式质量相当不错,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不久之后,在李光旭的牵线搭桥下,市委办公厅主动找上门来,又给了任兆南两份大合同。 从此之后,小小的家具厂便红火起来,然而,志向远大的任兆南并不满足这些小打小闹,他决定涉足餐饮行业。 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是餐饮业发展最迅猛的阶段,不久,任兆南就狠狠赚了一笔,他所开办的海王府大酒店和南风海鲜城,一度成为武安区最高端的饭店,每天顾客盈门,是区委区政府商务招待的定点饭店。 这个阶段,李光旭开始在政坛崭露头角,成为抚川地区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二人之间的合作越来越多,南风集团也从开始初具规模。 九三年,任兆南成立了南风实业有限公司,开始进入地产行业,几经波折,最终成功搭上一路狂奔、创造无数商业奇迹的地产快车。 整个九十年代,抚川的老城区改造工程基本都是南风集团承建,当时的李光旭已经是抚川市最年轻的市长了,而任兆南更是成了他手中一张王牌。 大刀阔斧的改造,总是会遇到这样或者那样的阻力,所有这些,一律交由任兆南来处置,而任兆南也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就是在这个阶段,他与当地很多混社会的人有了深度接触,并利用这些人,解决了不少正常途径无法解决的问题,而他本人,也渐渐成为了抚川地区最具影响的大佬级人物。 虽然有些见不得光,但在老城区改造过程中,南风集团的施工质量是最好的,多个项目被评为甲级优质工程,公司声名大噪。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南风开始转战矿业。 抚川地区原本就是省内的煤炭主产区,煤炭资源丰富,2000年前后,正是煤炭行业比较低迷的时期,任兆南以非常低廉的价格获取了多家煤矿的控股权,从2006年开始,煤炭行业突然红火起来,迎来了日进斗金的时代。 当年曾经盛传一个故事。 一个煤炭经销商欠了一百多万的贷款,由于价格太低,他手里压了几十万吨煤,终日愁眉不展,人都快崩溃了。 可一夜之间,煤炭的价格开始迅速攀升,第二天,热电厂的供销人员便主动找上门来,提出以高出市场价格很多的价钱,把他手中的煤全部买走,意识到巨大商机的经销商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想等等再看。 果然,煤价一路飙升,很快便翻了几番,热电厂见势不妙,直接拿来张空白的转账支票,告诉他,煤马上就拉走,什么时候运完,就以当天的市场价格结算。 于是,半个月前还拉着一百多万饥荒的经销商,啥都没干,不仅还清了所有贷款,还挣了几百万。 而这仅仅是个经销商而已,当时的任兆南,已经是三座年产量在百万吨左右煤矿的所有者了。 那段日子,仁兆南的财富增长是以分钟计算的,几年的时间,他便以140多亿的身价,登上了全省首富的宝座。 也就是在这个阶段,他与李光旭之间的关系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对李光旭而言,任兆南的财富增长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但他不能接受任兆南插足政治。 而成为省内首富的任兆南,早就不甘心给李光旭当小弟了,掌握巨额财富的他,已经有能力影响市委市政府的决策,同时,任家的人也渐渐在各级部门中担任领导职务,这股新生的政治力量,甚至可以挑战李光旭的权威。 于是,两个曾经亲密无间的政商伙伴渐行渐远,走上了貌合神离的道路。 最终,柳杖子有色金属矿的体制改革,成为了二人决裂的导火索。 早在一年前,任兆南就通过市国资委与矿区接触,经过几番谈判,初步达成了收购协议。 正常情况下,请示报告打上去,批复很快就该下来,剩下的就是安置分流职工,然后重新组织生产了。 可是,这件事却被李光旭以涉嫌国有资产流失为名给叫停了,并命令市国资委、发改委和武安区政府重新调研并制定股权转让方案。 随即又传出了京城的吴大公子也相中柳杖子矿的消息。 任兆南被彻底激怒了。 他妈的!姓李的欺人太甚了,这么多年,我鞍前马后的伺候,好处一分钱都没差过你,为你干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可到头来,你却为了巴结吴家,给我下绊子。士可忍、孰不可忍! 你当初为了装逼,得罪了吴家,现在又怕了,想往回找补,这倒也无可厚非,但拿老朋友的利益当垫背,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吧。 话又说回来,你怕得罪吴慎之,老子可不怕!什么大公子二公子老爷子,在我面前就是个屁。 既然你玩邪的,那我就闹出点动静来,看你怎么收这个场! 决心已下,正愁没有合适人手,二肥突然找上门来,顿时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