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阁? 天蚕道人来了? 黎渊换了身衣裳,提溜了把锤子出门。 “黎师弟。” 见得黎渊,龙云风也颇为敬佩。 龙虎寺不乏苦修士,但他所认识的那些内门、真传弟子,苦修之余,也会跃上好友喝茶,或勾栏听曲,甚至逗弄蛐蛐,比斗等等之类。 消遣,排解。 但这位黎师弟,除了打铁就是练武、一日如此一年如此、两年多了、还是这样。 偏偏还自得其乐、不是那种寻常意义上的苦修士。 龙师兄、是那位天蚕真人到了吗黎渊询问。 嗯、不止是这位真人、心意教的那位昨夜也到了! 龙云风说着。 两人走向宗门大殿。 年关之后、龙虎寺就不如之前热闹了,卫天祚被伏杀、诸道演武延期后、不少宗门撤离衡山城、没有撤离的、也都回了城里。 冷清下来的龙虎群山中、被压抑了近一年的内门弟子倒是很活跃。 走过感气台时、黎渊瞧见有不弟子在比斗、还是熟人、林开与王玄应。 两人隔数丈而立、各持一条手腕粗的铁索一头、四周有不少弟子围观。 黎渊驻足。 一种切磋比斗的方式。 龙云风解释道:他们两人应是处于内气化真的边缘,以这种法子切磋,能磨砺内气、加快化真的进度。 磨砺内气? 黎渊也是头一次瞧见这种比斗、不免多看了一眼。 却见林开、王玄应两人之间的那条铁索陡然绷的笔直、充盈的内气从两人身上腾起、倒灌入铁索之中。 只听得咔咔声响、那铁索如被镀上红黄之色、两人额头青筋暴起、汗气腾腾。 从易形到炼髓、类似的磨砺比斗还有好些、只是黎师弟用不着。 龙云风心下也不免有几分复杂。 他亲眼见证龙行烈高歌猛进、年不过十五许、已到了入道的边缘、谁能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更猛的。 入门两年而已、居然接连突破数次,从易形到炼髓、走完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路。 也没人和我说过啊。 黎渊心下腹诽、也就看了几眼、就去了主脉。 龙宅内、有一场小宴。 龙应禅坐于主座、龙夕象、聂仙山作陪、宴请的、是两个满身暮气的老者。 一人着道袍、须发凌乱、一人着裂裟,面黄须白。 龙虎寺的灵米、真是天下一绝。 天蚕道人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不由得赞叹。 前辈若喜欢、走时可以带上一些。 龙应禅也放下碗筷、以他的辈分、江湖上能被他称为前辈、又并未加入邪神教的、只有眼前这两人。 天蚕道人、癞头禅师、两人活跃于百年之前、是与他师父一代的老前辈。 那就却之不恭了。 天蚕道人揉了揉昏花老眼、唏嘘了几句、感慨起卫天祚之死: 小卫的剑术通玄、早些年老道也曾见过、还赞他有望堪破最后一着、超迈其师、其祖、谁料竟走在了老道前面。 卫剑主性格刚强、宁死不退、否则,即便不敌那千眼老贼、也不至于身死当场。 龙应禅也叹了口气。 不然… 天蚕道人却是摇了摇头:老道特意绕去了丹山州、凭借残存的气息、也算是目睹了那… 桌上几人的神色都有些变化。 小卫、死的不冤。 天蚕道人伸开手学、一缕寻常人察觉不到的微弱气机就腾了起来: 那千眼老贼早有图谋、先着那筋、骨二金刚去八脉山中布下了仪式、又携剑灵主而来、用以短暂制衡苌虹剑,最后、这老鬼祭掉了筋、骨二金刚、凭借着极大量的香火、真身降临、以雷霆万钧之势、击败了小卫。 那一缕气机分散、落入在场众人手中。 龙应禅、龙夕象等人也没犹豫、拈起那一缕气机就按在眉心上、片刻之后、二人先后放下手。 小卫到底不是苌虹剑主、否则… 天蚕道人叹气、他看向一旁沉默的癞头和尚、后者捏着那一缕气机、怔怔出神。 老秃驴、发什么呆? 癞头和尚不答、只是屈指一点、一缕明黄色真气于空中化为文字: 我敢打赌、卫小子必是想借这两个老鬼的压力、尝试突破那最后一… 在场几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一旁伺候着的大鸣禅师也稍觉尴尬、这老和尚都修了闭口禅了,就不能彻底点? 我敢打赌、下小。 天蚕道人皱眉打散了空中的真气、他就不该问这老秃驴、张口闭口就是赌。 当年若不是他赌输了、自己两人也不至于受此重伤。 这老鬼、为何要杀小卫? 天蚕道人有些不解他所得那几缕气机残缺、勉强可以窥见一人二神的搏杀、却无法听到他们说过了什么。 据说、与什么大祭有关。 龙应禅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不止是前些天不知哪个以弓箭射来的密信上,提及到了大祭、他在神都布下的暗探也以翎鹰传来了类似的消息。 即、邪神教、朝廷都要举行什么大祭。 院内众人神色各异、天蚕道人眉头紧皱、警了一眼身后的天鹰子、后者低下头: 师兄似乎提及说是暗探来讯、说是邪神教之所以伏杀卫剑主、是要取苌虹无剑、用以大祭! 以天运玄兵大祭? 天蚕道人心下微惊、连忙追问、但龙应禅也只是摇摇头。 癞头和尚则看了一眼大鸣和尚、后者满脸茫然、却显然是不知道、这让他脸色微黑、却也只能心下叹气。 心意教与五大道宗间的差距、不止天运玄兵、方方面面都有不小的差距,比如、情报。 大祭不大祭的、此仇、当报! 天蚕道人拍桌子。 报、自然要报。 龙应禅很冷静:但邪神教这些毛神老鬼的根本在于神龛、不找出神龛来难以根癞头和尚又是一指。 这次没人打断。 神金、是邪神教诸神的死穴之所在、想要搜寻、其难度可想而知。 千余年里不乏有人想寻这些神念、但往往穷索天下、也难寻一二、遑论全部了。 难、也要找。 龙应禅垂下眼皮。 他早许久之前、就藏了真气于余半舟体内、想要借机潜伏入邪神教、但短时间内也很难找到。 除非,逼迫那些老鬼接连化身出来。 找、要找、打、也要打! 天蚕道人丝毫不在意身后天鹰子的黑脸、沉声道:左右老道也没多少年好活了、这刀拔掉拔不掉、都要去邪神教走一遭。 师叔… 天鹰子头都大了、他这段时间就差给龙应禅跪下了、许下多少东西出去?你告诉我你要去玩命? 晚辈愿以前辈马首是瞻! 龙夕象适时开口。 对于天蚕道人、他心中还是尊敬的、这老道平生最大的污点、也不过是棋差一招、输给了万逐流。 除此之外、这是真真的一代江湖楷模。算老衲一个。 癞头和尚抬手一指、空中有文字浮现。 十数年枯坐煎熬、到了这时、他与天蚕老道差不多、都已不惧死、甚至想要主动求个解脱了。 大鸣禅师的脸也黑了,有些后悔没让师兄跟着一起来。 两位前辈如此、卫剑主地下有知、想必也能心安。 聂仙山拱手、有些肃然起敬。 龙应禅心下则稍稍有些古怪、他俩老家伙真看破生死了、还是拿话点自己呢? 但无论是哪种、这拔刀的价码、是没法往上提了。 虽然看到卫天祚身死之后、他本就没有提价的念头了。 前辈高义。 看着两个老前辈如此的义愤填膺、龙道主也不免有些惭愧。 “是自己心太脏了?” 黎渊走进龙宅时、就瞧见老一辈在义愤填鹰、一个干疼老道‘哐哐’拍桌子。 一个老和尚闭着嘴、手指在空中比划的都出和了残影。 黎渊定神打量、心下不由得微凉。 他第一印象、这道人老僧很老很老。 老到了让他一眼看去、便似是满是虫蛀、枝叶都掉光了的老树、这已不止是行将就木那么简单了。 ‘这距离咽气、就差一哆嗦了吧?’ 黎渊心下有些犯嘀咕、这两位还能承受得住、拔刀的反噬吗? 黎渊刚走进院子、争吵嘈杂声已瞬间消散、一干老前辈各自落座、气定神闲、似乎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便是劣徒了。 龙应禅轻咳一声,为几人介绍。 龙夕象没吭声、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果然是、绝世之才! 天蚕道人满口赞叹、上下打量一眼后、脸色却是微变: 炼髓大成他这一出声、院内好几人的脸色就都变化了、尤其是天鹰子、他脸色有些难看: 龙道主、你莫非不知万逐流换血大成、可逆伐宗师? 炼髓换血、是一个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