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黎渊睡的格外香甜,那一缕血气绕身而动,整个人都像是浸泡在温水之中,让人不自觉的舒缓。 不过三个时辰,他已是自然醒来,精力充沛,更无往日睡醒时的昏沉感,脑子十分清亮。 但,很饿。 “难怪铺子里的帮工、师傅、护卫们胃口那么大,不但要服药还要重盐重油,这消耗大啊!” 拍了拍肚皮,黎渊披上嫂子做的冬衣,起床。 可以感受到的自我提升让他沉迷,甚至有一种抛弃一切杂事的冲动。 但他知道那不可能。 练武不是闭门造车,更何况他也没有那个资格与条件。 起床,推门而出。 月落日未升,昨夜的小雪已停了,院子,屋顶上有薄薄一层。 初冬的凌晨三点,高柳县一片寂静,就着积雪微光,黎渊顺势站桩提锤,呼吸调整,很快就沉浸了进去。 有那一缕血气在,他站桩更不觉疲惫,精力充沛,猿六呼吸法也能极快的进入状态,这自然离不开精通级的锤法加持。 “呼!” “吸!” 站桩,打锤,很快天色就已亮起,察觉到屋内的穿衣声,黎渊顺势收锤,调整呼吸,周身汗气被风一吹就散了开来。 “他又起那么早?” 看到黎渊,推门而出的牛贵不由得捏了捏发酸的手臂,心中咬牙。 这一个月里,他没少在暗中与黎渊较劲。 可让他气闷的是,人家根本没有将他当回事,而且,比自己更勤奋不说,体魄也一日日好了起来。 “黎渊!” 听到声音,黎渊回头。 中院的学徒里,他对牛贵的印象最深,不是因为他一直和自己较劲,而是这浓眉大眼,十分努力的小子,居然是个走后门的。 “你……” 分明对面的眼神很平静,牛贵却不由得有些局促: “我,我想和你比一比……” “没有兴趣。” 黎渊放下锤子,准备去伙房洗漱一下,这刚运动完,可不能用冷水。 他前世也跑了好几年的江湖,人情世故不说见得多了,也不算陌生,自然不会因为这个记恨这么个小孩子。 他是没关系,有关系,他能不用? “黎渊,有人找你!” 牛贵还想说什么,院子外,孙胖子的声音传来,黎渊只得转身出了院子。 “我二哥又来了?” 黎渊习以为常。 黎林每隔七八天就要来一次,每次都拿着一些煮好的鸡蛋,或者一些其他的零嘴。 “衙役。” 孙胖子神色有些古怪:“你小子没干什么吧?” “衙役?” 黎渊一怔,已看到了由秦熊陪同而来,身穿皂角服的高大衙役向着他走了过来。 ‘是之前巡街悬赏大盗年九的那个衙役?’ 黎渊认出来人时,心中疑惑时,那衙役也已走到近前,眼角的黑痣挑了挑: “某家邱达,奉命查办人命案,此来有事问询,若知而不报,与主犯同罪!” 人命案?! 黎渊心头一跳,几乎以为是自家二哥出事了。 “有问就答,不得隐瞒!” 秦熊冷眼扫过黎渊,后者一个激灵,忙应下。 “前日晌午前后,你去柴渔坊采买时,有一贩卖香料的小贩,名叫刘三的,你可还有印象?” “刘三?” 听得与自家二哥无关,黎渊顿时松了口气,回道: “回大人,前日我曾在他的摊位上买了些香料……” 衙役邱达面色一沉: “只是买了香料?” “只买了香料。” 黎渊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那六合靴是赠送的,又不是他买的。 “是吗?” 邱达冷冷的扫了一眼黎渊,还想问什么,孙胖子已是开口: “我着他去采买食材,花销多少,物价多少都有记载,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蒙骗我不得!” 听他这么说,那衙役也只得点点头,转身离去,而秦熊离去前,却是瞥了一眼孙胖子,似是有些诧异。 “这邱达又臭又硬,所以虽然武功不错,但至今也只是个巡街捕快,不过,这人大伯邱龙,却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 两人走远了,孙胖子又瞥了一眼黎渊: “我只是实话实说,若你真个掺和进人命官司里,与我可也无甚干系!” “掌勺放心,此事绝对和我没有关系。” 黎渊笃定说着,又好奇是谁杀了这小贩。 大运以武立国,武风极其彪悍,自然,刑罚也极为严苛,杀人者,已经逮捕,不必秋后就可问斩。 “刘癞子一家六口以及其邻居五口人,也尽被杀了。而且,是同一个人下的手!我怀疑杀这癞子的是那梁阿水,也不对啊,他杀那小贩干啥?” 孙胖子摇头晃脑,自黎渊月余入门被他知道后,他的态度比之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好家伙,重大连环杀人案! 放在哪朝哪代,连杀十一人也是大案中的特大案了! “什么人如此凶残?” 黎渊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就想起了连续打到灵鱼的梁阿水,这人貌似与刘癞子有仇? 但这小贩又为什么…… “高柳县除了帮派厮杀外,已很多年没有如此肆意屠戮百姓的案子了,你没出门不知道,城内已经戒严了。” 孙胖子打了个哈欠,往伙房走去: “最近你也别出铺子了,这天杀的畜生指定是疯了,连没干系的小贩都杀……” 黎渊怔在原地,突然又倒吸一口凉气。 他想到了那小贩与刘癞子有什么联系了…… “六合靴?!” 黎渊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但初冬清晨的冷天,他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不会这么巧吧?” 感应着灰色石台上的六合靴,黎渊只觉头有些发沉,为了一只破鞋,连杀十一人? 应该,不可能? 心中劝慰自己,黎渊却还是打定主意,那凶犯落网前死活不出锻兵铺的门。 想了想,他又回到中院,用一条腊鱼为代价,让刘青替他跑一趟柴渔坊,告诉二哥这些天不要出门。 “入门不够,还不够!” 伙房中,黎渊有些麻。 这种凶杀大案,前世今生他也是头一次在身边碰见,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 那可是十一个活生生的人,尸体摞起来都得有大半吨了,正常人谁能不怕? 但他刚入门,想要再进一步,绝不是几天可以办到。 除非…… 黎渊想到内院,也想到了演武场外的库房。 练功锤到底只是练功锤,在常人看来根本不算是兵刃,而内院,仓库里,却必然有着入了阶的,真正意义上的,杀伐兵器。 而内院,有白猿披风锤最重要的一部分,打法。 没有打法的披风锤,打人可不如打铁好使…… “打法,兵器……” 炊烟下,黎渊暗暗咬牙。 …… …… 离了中院,秦熊一路相送,将吴达送出锻兵铺。 “那小子有所隐瞒。” 吴达眼神微冷,看向秦熊,后者不甚在意的耸耸肩:“吴兄要是怀疑,拿他去县衙便是。” “哦?” 吴达稍显诧异,摇摇头:“无凭无据可不能乱抓人。” “吴兄倒是正直。” 秦熊笑了笑,问道: “吴兄接下来莫不是要去离合武馆?王乱可没那么好说话……” “离合武馆又如何?王乱再了得,比我大伯如何?” 吴达冷哂: “大运以武立国,朝廷要是压不住这些乱法之人,这天下早乱的不像样子了!” “是吗?” 秦熊不置可否,吴达转身时才似无意般说了一句: “听说那梁阿水天赋极高,半年不到,离合散手已近小成,王乱似乎准备将他送去‘神兵谷’,吴兄要想拿人,那可得早些去……” “神兵谷?!” 吴达脚下一顿,脸色顿时铁青。 秦熊已大笑着回了铺子。 大运以武立国,自然不假,但这句话后面,可还跟着一句, 与宗派治天下!